飛花逐月(170)_臥龍生

一七〇

　　那和尚身著灰色僧袍，功力甚深，手不停揮，連攻了數杖，應道：「老衲羅漢堂上座三僧之一，法號廣智……」

　　閑雲雙袖揮動，逼住禪杖，道：「老衲閑雲，『廣』字一輩，應該如何稱呼老衲？」

　　那知廣智不再答話，禪杖縱橫，攻勢凌厲至極。

　　閑雲發覺他目光凝呆，剛才流暢的回答，似是早已銘記於心之言，但說完這幾句之後，就緘口不回答，顯是神志早為控制的證明。

　　閑雲心頭火起，右手分光捉影，一把抓住了廣智的鐵禪杖，左手微揚，震退廣智，生生把鐵禪杖奪了下來。

　　另外十餘人，卻被墨非子、唐明、白玉仙等人聯手擋住。

　　蕭寒月這方面人數雖少，但個個武功高強，動手不足十回合，已然連傷對方六人。

　　這時，突聽二先生一聲大喝道：「住手！」聲如巨雷驟至，大部分人都被震得耳中嗡嗡作響，二先生也發揮了他真正的修為功力。

　　場中的動手之人，果然停下。

　　墨非子低聲道：「蕭大俠，那是獅子吼，本是佛門中降魔大法，二先生竟然習得！」

　　蕭寒月道：「此人文武全才，而且，都有很高的成就，不可輕視！」

　　這時，二先生已打開了黃色的小轎，道：「蕭寒月，你瞧瞧這是甚麼人？」

　　蕭寒月凝目望去，只見一個斷手、缺腿，一臉病容的老人，正是自己日夜默記於心，傳授神功的恩師。不禁心情震動，拜伏於地，道：「師父，弟子想你老人家想得好苦啊！」

　　那殘廢老人挺胸而坐，冷冷說道：「我不是你師父，也沒有收過你這個徒弟。」

　　蕭寒月微微一怔，道：「是！師父雖未收我列入門牆，但傳授武功之恩和師父何異？」

　　老人冷笑一聲，道：「老人臥病荒廟，你送些殘餚剩飯給老夫食用，老夫隨意教你幾招武功，談得上甚麼師徒情份？老夫不會認你，你不要自作多情！」

　　蕭寒月急道：「奉上菜飯也許微薄，但絕非殘……」

　　墨非子突然輕輕一碰蕭寒月，接道：「這位老人家既然一口否認，蕭公子又何必作繭自縛呢？」

　　蕭寒月人極聰明，聽得心中一動，道：「對！老人家既然不肯相認，蕭寒月也確實未列門牆，請受我一拜，就此思義兩絕。」遙拜三拜，站起身子。

　　二先生微微一怔之後，怒聲喝道：「老匹夫，本公子是何等人，豈能容你們這等做作瞞過！要蕭寒月自斷一臂，退出王府，我立刻放了你，任你們師徒離去，否則，本公子要立刻再斬下你僅有一手！」

　　蕭寒月正想大聲喝止，但話聲將出口時，又忍了下去。

　　但聞那殘廢老人冷冷說道：「你不相信也沒有辦法，他已和老夫恩義兩斷，別說斬下我僅有的一隻手，就算你殺了老夫，老夫也只好認了。」言罷，閉上雙目。

　　二先生雙目中直似要噴出火來，冷冷地看著蕭寒月，道：「蕭寒月，你真的要眼看著你師父再被斬下僅有的一隻手嗎？」

　　蕭寒月道：「他不肯認我為門下弟子，剛才一拜，已還了他的恩情，你一定要殺他，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！」

　　二先生氣得全身抖動，怒聲喝道：「老匹夫，咱們談得好好的，你見了蕭寒月之後，一定會勸他歸服於我，想不到，見了面竟然會變卦……」

　　二先生揚手一掌，打了過去，但聞砰然一聲，那老人竟被打得由轎中飛了起來，跌摔在七八尺外，口中噴出鮮血。

　　蕭寒月就要動手去救，卻被墨非子拉住了衣衫。

　　定定神，蕭寒月冷笑一聲，道：「二先生，不用迫打一個殘廢的老人，二先生如若技癢，蕭某願意奉陪。」

　　二先生道：「看今日之局，你我自然要決一死戰，不過，我要先處置了這個老匹夫，再放手和你一搏。」

　　蕭寒月暗中估計，自己的停身之處，無論如何快速，也無法快過二先生，想救那殘廢老人，實在是冒險太大，不敢輕易妄動。

　　二先生疾行幾步，左手提起那殘廢老人，右手一揮，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短劍，冷笑一聲，道：「蕭寒月，天下寶劍，並非是盡在王府，你可瞧得出這把劍嗎？」

　　蕭寒月讀書萬卷，目睹短劍上霞光閃動，心中突然一動，道：「魚腸劍？」

　　「不錯，蕭公子果然是認貨的人！」二先生緩緩把寶劍移放在老人僅餘的右腕之上，說：「就算他這隻手腕是鐵打銅鑄，區區這一劍，也可以把他的手臂切下來。」

　　蕭寒月心疼如絞，但表面上仍然保持冷靜，道：「好！二先生手中也有寶劍，動上手就不會吃虧，你我這一戰，也算得公平了。」

　　二先生道：「蕭寒月，你的心在顫動，因為，目下只有你能救他……」

　　蕭寒月接道：「沒有用的，你殺了他，更增我心中恨意。」

　　殘廢老人突然哈哈一笑，道：「二先生，老夫已被你折磨的僅餘一口氣，生死之事，如何還會放在心上？蕭寒月如果會被你嚇住，那才是世間第一號大笨蛋了！」

　　二先生冷笑一聲，道：「蕭寒月是大笨蛋，但他是唯一能救你的人。」

　　蕭寒月心急如焚，但他實在不敢冒險，不論他的速度如何一個快法，都無法快過二先生右手一揮，這會斬去劍帝僅餘的一條手臂。

　　其實全場中人，都為這個局面感嘆不已，當世武林中第一高手，被譽劍帝的奇人，竟然被如此折磨，如此的迫害和羞辱。

　　墨非子曾經要蕭寒月忍耐，但此刻，他卻無法再忍耐下去，大喝一聲，道：「二先生，放開劍帝……」

　　二先生冷笑一聲，接著說道：「哼！就憑你……」

　　墨非子是嗜劍如狂的人，心中對這位一代劍術大家的崇敬實在不在蕭寒月之下，當下一挺胸，道：「放了他，貧道願以身代！」

　　二先生哈哈一笑，道：「就憑你墨非子嗎？王府中再多你十個八個，本公子也不會放在心上。」

　　蕭寒月突然棄去了手中的青虹劍，道：「二先生，蕭某如何？」

　　二先生臉上泛現出真正的笑意，道：「可以商量，說吧，你準備如何救他？」

　　蕭寒月道：「你要我斬去一臂，就放了他對嗎？」

　　二先生接道：「還要退出王府？」

　　蕭寒月苦笑一下，道：「二先生，區區如若自斷一臂，自是已無抗拒之力，是否退出王府，已經不重要了。」

　　二先生沉吟了一陣，道：「蕭寒月，老實說，我沒有必勝的把握，但英雄相惜，我內心之中極渴望能和你放手一戰，只可惜事關大局，我不能輕敵涉險。現在劍帝功力已失，你再引劍斷臂，放眼天下，本公子求一敵手，只怕是很難如願了。」

　　蕭寒月道：「那倒未必，天下能人高手很多，二公子如此輕視天下英雄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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