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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七


  罗雁秋本来就只和白衣少女见过一面,而且又经过那一次大变,哪还认得她,是以闻言更感大奇,道:“天下居然有这等奇特之事,你我素不相识,你为何忘不了我,你大概是认错人了吧!”

  那两个青衣小婢一闻此言,俩人面现怒色,跨前了一步。

 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: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

  白衣少女怔怔地看着罗雁秋,纤手向后一摆,轻叹一声,说道:“唉,你们这两个丫头,刚挨过骂,又忘啦,以后再要这样,我就永远不带你们出来。”

  右边一个年纪较小的青衣小婢嘴唇一翘,不服地说道:“主人,不管你怎样骂我们,婢子都没有话说,可是这人毫无良心,你给了他那么大的好处,他却翻脸不认人了,你看气不气人!”

  白衣少女凄然一笑,说道:“这也不能怪他,一共才见过我一次,而且又是时隔年余哪还能认识?”

  那两个小婢也是一愕,但左边的那个小婢却不以为然地说道:“那也不见得,他即使不认识我们,也该认识白妮呀!”

  白衣少女樱唇启动,刚要说话,对面的罗雁秋直听得莫名其妙,大感不耐,说道:“你们有话,在哪里不好说,偏偏跑到这里来,打扰我的练功,真是岂有此理!”

  两个青衣小婢见罗雁秋居然如此顶撞她们的主人,早已怒火冲天,但刚被主人斥责了两次,又不敢有什么行动,只得翘着小嘴,狠狠地盯着罗雁秋。

  白衣少女因为认定和罗雁秋年余不见,他已记不起自己,是以不论他出言如何无状,也毫不生气。

  罗雁秋见她们三人不走,也不说话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一阵飒飒秋风,吹拂起白衣女子的宽大衣袂,显得那么圣洁、高贵、超逸,他心里虽不知这是什么感觉,但也不由看得一怔。

  半晌之后,却听白衣少女自言自语地说道:“不管你还认不认识我,但是你却不该这般对待我,唉!他变了!变这么多!”

  她说着,缓缓仰首长叹,幽幽又道:“白云苍狗,沧海桑田,天地万物皆是如此,人事又岂能不变?”

  罗雁秋尽管平时不谙世俗礼数,有时且是蛮横,但此刻却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感染,垂下头黯然一叹!

  须知罗雁秋行为上虽受了玄阴叟等几个性格乖僻之人的影响,但却仍保持着他善良敦厚的本性,正如一块蒙尘的浑金璞玉一样。

  白衣少女闻到叹息之声,倏然收回凝视长空的视线,奇诧地问道:“你叹的什么气,难道也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吗?”

  罗雁秋的喟叹,本是不自觉间,受了白衣少女神情的感染而发出,见问不禁大感尴尬,冷哼一声怒道:“你能叹气,难道我就不能么,我才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!”

  白衣少女凄然一笑道:“我知道你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,你有那么一位艳绝人寰的女子相伴,若再有奢望也就太不知足了。”

  罗雁秋怒道:“你说什么?什么艳绝人寰的女子?”

  白衣少女幽幽说道:“她已找你来啦,我说她怎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练功呢。”

  罗雁秋纵目往峰下一看,只见谷中仍是飘散着薄薄的晨雾,哪里有什么人影,不禁奇诧地问道:“你说谁找我来啦?”

  白衣少女转首望了两个青衣小婢一眼,说道:“我们该走啦,快把白妮叫来。”原来那彩鸾早在她们说话之间飞走了。

  只听左面那青衣小婢撮口发出一声清啸,啸声低细悠长,好像十余丈外,便听不到一样。但是片刻之后,却见玉柱峰上,一点黑影如天边流星似的往下急泻,一声鸾鸣未歇,那大彩鸾早已双翅一收,飘落在那片台地之上,落势虽疾,双翅却丝毫未带起一点尘土。

  罗雁秋见白衣少女未回答他的问话,不禁有气,说道:“你说谁找我来啦?话不说清楚你就别想走!”

  白衣少女缓抬手臂,遥向峰下一指,淡然说道:“你不会自己看嘛。”

  罗雁秋再一看去,果见山下数里以外,飞驰来一条人影,仔细一看,竟是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女子,他不禁“咦”了一声,怔在当地。

  此时那白衣少女和两个青衣小婢已站在鸾背上,罗雁秋还在望着山下飞奔而来的玄色劲装女子出神,却听白衣女子幽幽一声长叹,说道:“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,我师父以前告诉我不能喜欢任何男人,我偏不听她老人家的话,这是我自找苦吃。”她凄然一笑,又道:“我这里有颗珠子是无意间捡到的,就当作一粒红豆给你吧!”说着取出一颗色呈艳红,光华夺目,足有龙眼大小的一颗珠子,留恋地看了一眼,曲指微弹,那颗珠子如被人用手掌托着一般,缓缓地飞到罗雁秋面前。

  他伸手接过,并不道谢,却讶然赞叹了声:“好精深的御气投物之术!”

  当他仔细把玩了一下,再抬起头时,那彩鸾已冉冉飞起,去势慢极,仍可看到白衣少女那娟秀纤长的身影。

  但在他耳边却响起一声低微的叹息,并传来了极细微但极其清晰的吟哦之声:

  “红豆生南国,
  春来发几枝;
  愿君多采撷,
  此物最相思!”

  但罗雁秋仿佛只听懂了头两个字,喃喃念道:“这原来是粒红豆呀?”

  此时那峰下的玄衣劲装女子正自攀援而上,片刻之后便已上得峰顶,罗雁秋哦了一声,释然说道:“是你!怎么换了衣服啦?”

  那玄色劲装女子原来是司徒霜,她低低呼了声“师兄!”看了自己身上一下,嫣然笑道:“觉得奇怪吧?我那身红衣早破得不成样子,其实既不当什么红衣女飞卫,也不必再穿那么鲜艳夺目的红衣服了。”

  罗雁秋奇诧地说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  司徒霜微微一笑说道:“没说什么,我跑来看看你,该回去吃饭了。”

  罗雁秋也不追问,漫应了一声,仰首往天上看去,那大彩鸾早已不见了影儿,他突然像是若有所失一般,轻叹一声,转身向峰下奔去。

  司徒霜紧随而下,不解地问道:“师兄你看什么?”

  她方才只顾向前奔驰,并未看到彩鸾和白衣少女,但那白衣女子内力何等精深,早在数里外便看到司徒霜了,不过她误认为是凌雪红而已。

  这几个月来,司徒霜对罗雁秋更是百依百顺,那一寸芳心,早化作万缕柔情,倾注于罗雁秋身上,但她自知以残花败柳之身,此生再不能委身相侍,却将儿女私情升华为姊弟的呵护,但罗雁秋却是终日埋首武功,浑然不觉。

  俩人回到阴风洞中,用罢早点,却是该三位师弟、妹向他讲述武林掌故和江湖经历之时,他便将那粒白衣少女所送的珠子取出扫视三人一眼,说道:“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?”

  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虽都是见闻广博之人,但一看之下,也不由愕然发怔,歉然答道:“这恕弟等不知,看来像是佛家的念珠,但这珠子如此大,且又无穿系的眼孔,故又不像……”

  罗雁秋傲然冷笑一声,说道:“你们连这个都不认识,还要终天为我讲述武林掌故,江湖经历!”

  米灵和胡天衢俩人这几个月来,早已习惯了他这颐指气使的态度,立刻恭声说道:“师弟等孤陋寡闻,还望师兄明教!”他们嘴里虽是这般说,但心里却是十分不服气。

  罗雁秋冷哼一声,说道:“这是粒红豆,你们都不知道吗!”

  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闻言不禁怔住。

  胡天衢一向在北方,虽读过“红豆生南国”的诗句,但却从未见过红豆此物,而米灵则是个粗人,更不知这红豆寄相思之事,惟有司徒霜姑娘一方面是生长在南方,而女孩儿家又心细,见过红豆是什么样子。此时见罗雁秋说得神气活现,把两个师兄说得当场怔住,不禁扑哧一笑!

  罗雁秋一翻眼,还未说话,只听一个阴森森的话声说道:“霜儿,你笑什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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