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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七


  “唔……”麦小云抬头看看,他见固定的渡船已经驶到了岸边,正在钩桩,正在系缆,因此怀着歉意地说:“对不起,不用了。”

  “那公子就给十五文好了……”中年汉子脸色一优,急切地说:“小的上有老母,中有弱妻,下有稚子,一家五口全靠我摆渡几个散客过日子,行行好,上天保佑公子长命百岁,福寿绵延……”

  这阿谀之词是真心祝祷?是职业伎俩?还是……那除了他本人以外,谁也不得而知了。

  侧隐之心,人皆有之,何况麦小云是佛门弟子,是侠义中人,又何况那只是多化一点点小钱,什么地人都可以节省焉。“好吧!我就坐你的船好了。”

  “谢谢公子,谢谢公子……”中年汉子眉开眼笑,打躬作揖地说:“公子请随我来。”

  他转身上了,麦小云也启步跟了上去。

  这艘舢板头翘尾翘,又窄又长,轻便、灵巧,吃水浅、转身快,一经划动,其快如箭,其名叫“船”。

  中年汉子熟练地、快捷地跳了上去,小船一不摇,二不摇,只微微的朝下沉了一下而已。由此看来,果然是一个靠水吃饭,靠船吃饭的人。

  他利落的在船尾一坐,接着握起双桨左右平撑,借稳定船身,便于上下,说:“公子小心,请上船来。”

  麦小云虽然不谙水性,但他却身蕴上乘武功,是以只微微地提起功力,一跃、一腾,犹如一只海鸥,也像一片柳叶,轻飘飘地也登上了小船,他站在船首。

  中年汉子见了似乎颇感惊异,他又展齿一笑,说:“看公子弱难缚鸡,乃属斯文一派的读书人,怎么对船性竟然也会内行如此,小的自叹不如呢?”

  这可能是他个懂武艺,以故误将对方的功能视之为技巧了。

  麦小云不加解释,只是回首也报之以一笑。

  中年汉子左桨一竖,右桨一划,划的是动力,竖的成舵把,因此,船尾化轴,船首猛旋,它指向了江心,指向着对作,接着,双桨并运,小船就立即射了出去。

  “公子贵姓?”

  “喔!小生姓麦。”

  因人而异,对一般平常百姓,他总不能以江湖口气自称为“在下”、或者“区区”。

  “出去游学?访友?”

  “唔——”麦小云略一迟疑说:“探亲。”

  中年汉子脱口地说:“在江南?”

  麦小云听了一个怔忡,他又回头看了付方一眼说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 中年汉子显得有点惶然,他立即分解地说:“小的只是随意猜猜,随意猜猜……”

  “那怎么会猜得那么远呢?要知道江南距这里有好几千里的路。”

  “因为……因为江南人文荟萃,风景秀丽,对,风景秀丽!”

  中年汉子舒然地说着。

  “嗯!”

  麦小云算是回答对方的问话,但也释去了自己心中的疑念。

  舟船的种类繁多,舢板、舴艋是小舟,用的是桨,舫舲、艒艒属平船,用的是橹,至于大的、巨的如艅艎,如艨艟,又改用桨了;不过,它们的桨棹众多,还铺上帆,有的地方又以缆纤牵拖拉。

  未几,江心到了,可是舢板在这个时候,这种地方却停了下来,麦小云回头看看那个中年汉子,那个中年汉子见了脸色顿时一阵阴晴,眼光一阵闪烁,口中滞滞呐呐地说:“船好象是出了毛病,待小的下去看个究竟……”

  他根本不等对方的意见或表示,就慌不及待地一头倒钻入河中而去。

  麦小云的眼中岂会揉进沙子?他已经了解那该是怎么的一回事了,万里船帮,这必定又是万里船帮耍的花招。

  果然,舢极开始倾了,仄了,它一直朝右转、向右翻。

  麦小云不由淡淡地一笑,然后二腿横踏,左脚加力,舢板如插入了竹篙,如抛下了锭锚,虽然略略地下沉了一些,但是,它成了中流砥柱,成了江心礁岛。

  稳,稳得像云海中的山头,平,平得像大道中的康庄。

  江水下面的人,只会倾船,只会翻衡,却是无法平平地将船拉入河底,于是,一计不成,再生一计,他们凿船了。

  前一孔,后一洞,左左右右,全有江水涌了进来。

  俗语说:“不到黄河心不死。”

  这里只是永定河,永定河没有黄河辽阔和波涛汹涌,是以麦小云一无所惧。

  俗语说:“船到江心补漏迟。”

  但是,这漏乃是人为的,蓄意破坏的,根本无人去补、想补,但麦小云也不在乎。

  觑机,乘隙,他飘向了船尾,随手抄起一柄桨杆,略一观望估计,然后右掌平伸,化刀成斧,连续地,飞快地砍下劈下,霎时间,桨杆立即变成了十余段盈尺见长的木块。

  接着,凝神吐气,横臂一抖,第一块木块就凌空向他身前二十丈之处飞去。

  继之,身形上纵,他御木而行,足尖循着木块所去之处随着而去,像是二者相互吸引着,牵连着。

  他们彼此尚飘留在空中的时候,第二段木块又顺势抖了出去,待冲力一尽,物体甫坠水面,人即一触而升起,跟向了第二块木块。

  就这样,一而再,再而三,屡抖屡纵,甫落甫追,如蜻蜓点水,若飞燕掠波,木块抖尽,人也已经上了堤岸。

  这难道不是达摩?忆当年达摩老祖就是脚踏一片芦苇随水而来。不,不,麦小云艺业虽精,功力虽深,但绝对还比不上少林始祖,他施展的乃是“登萍渡水”。

  麦小云的鞋底尚未踩到地面的时候,芦苇中,土丘旁,分别地递出了好几把刀尖、剑锋,指着他的腿,刖着他的脚。

  事起仓卒,情出突然,是吗?其实不是,因为这全在他的意料之中。既有船沉在先,定有伏击在中,后呢?后面必然尚有更厉害的杀着等待着他。

  有道是“有一必二,有二还有三。”这亘古相传的话岂有妄讲之理。

  好个麦小云,他双足倏然一缩,二臂猛地一划,袍衫的下摆立时迎风膨胀,因力划飘,它成翅成翼,它化鳍化尾,“一鹤冲天”、“青龙腾空”,迂回一翱翔,在半空中弧形地打旋了一个圈圈,然后才泻落在山丘之顶端。

  果然,第三着步骤显现了,有五六个人全站了起为,全围了过来。

  这些人,正是万里船帮万坛座下的将才,麦小云曾经同对方遭遇过一次,以故,他与姜致远在北海之约因此而迟到了。

  领首的一个年纪已有五十出头,名叫朱信弘,是北京总舵的总舵主,坛下舵。

  朱信弘有一个很怪很奇的绰号,人称“相思树”,因为,他长得高高瘦瘦,木木讷讷,最大的特色乃是两只眼睛个会转动,也很少开阖,除非是洗脸时、除非在睡觉时,因此,好事者就给他冠上了这个尊号。

  站在左边的是钟文昌,外堂之主,站在右边的是韦召亘,刑堂之主。

  还有三个人倒是出乎麦小云的意料之外,他们分别是阮世德、吴至祥、占金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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