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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五


  他心中奇怪道人为何不命门下寻回失剑,此中大有疑虑说处,看起来,刘翰生先祖还隐瞒了一部份事实,也不再想,揩抹身上水湿,将衫履穿好,背好宝剑,意兴抖爽,往山下飞掠驰去。

  赤日似火,天际无一抹浮云,蓝湛湛地晴空如洗,虽然有风,吹上身来,略不带半点凉意,反觉灼热如焚,烈阳之下,只见一个白点,弹丸飞逝向西关掠去。

  片刻之后,南瑞麟已到了西关内和记油行,刘翰生驻立门首,神情焦急地等待着。

  一见南瑞麟背着一柄古剑,不禁大喜,忙执着南瑞麟双手同往内院一间小室。

  南瑞麟微笑道:“幸不辱命,宝剑已寻获。”

  刘翰生抚掌大笑道:“这是阁下福缘天授,神物庆能得主,得与不得,何辱之有,记得先祖说过,道人除蛟后,命已垂危,与先租道:他真元耗尽,自知不起,宝剑已失落井中,无力寻获,请先祖切勿泄露,他又说生有处死有地,道院在塞外深山中,是以蓄凝着一口残余真气,尽力赶回塞外,成与不成,端视于天,依刘某看法,道人必不能赶回塞外,客死途中,先祖是以绝口不提,忽忽数十年易过,有日无意之间与刘某谈起,刘某自忖着道:此等神物,令其长埋井底,未免可惜。刘某自遭受刺激之后,深信因果福缘之说,所以姑请阁下一试,成与不成,那就要看阁下福泽了!”

  南瑞麟笑道:“饮水也要思源,若非刘兄,在下那能到手,所以刘兄惠我良多,现在轮到在下略劲棉薄之时,刘兄你有什么事,只管向在下倾吐,只要力之所及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”刘翰生面容突变,珠泪涔涔滴下,

  他想强行忍住,那知偏不如他所愿、反而像断线般流出,终至掩面呜咽出声。

  南瑞麟见状,心中暗暗长叹了一口气,忖道:“读书人总是为情字牵缠所苦,大概离不了钟情少女,为她梦魂颠倒,所求不遂,除了这个,有什么值得这样痛苦。”

  突然,刘翰生离座,风似快扑到他的脚前,连连叩首,道:“只要阁下能救出我那苦命的妻子,刘翰生夫妻定供奉长生禄位,如同再生父母。”

  南瑞麟大惊,慌不及地让开,扶起道:“刘兄,怎可如此迂腐法?再这样,在下便要撤手不管了!”

  刘翰生定一定神,长叹道:“只怪我交友不慎,令我恩爱夫妻劳燕分飞。”

  南瑞麟诧异道:“这是何故?”

  刘翰生凄然道:“半年前,我因家贫,每日三餐无以为继,不得已屈就华阴县西郊徐奉元家中帐房,说起来,真是斯文扫地,徐奉元是华山派门下大弟子,武艺高强……我原不识徐奉元,不想他在潼关寒舍外,目睹拙荆美色,遂千方百计以高酬为诱,请我做他的帐房,我真后悔答应了他……”说着,泪珠又要夺眶而出。

  南瑞麟宽慰道:“刘兄!千万别这么冲动,往事过去了,就让它付之过眼烟云,何必自苦,亡羊补牢,犹不为晚,往事只要无愧我心,无须长此耿耿于心。”

  刘翰生摇头道:“就是有愧于心,所以令刘某长怀难安, 一晚,乘着刘某酒醉,徐奉元竟引我豪赌,刘某一时糊涂,

  一掷三十万钱,等到天明,债如山积,刘某是个有骨气的人,立署借券,其后三日,徐奉元绝口不提赌债之事,但他处心积虑之下,总要发作的一天,果然,徐奉元是一方土豪,平时就以放印子钱为生, 一日,命我涂改借据,以少增多,刘某心想:

  ‘这事有伤阴骘,这一改不要紧,因此导致一家人倾家荡产。’所以坚持不从。

  徐奉先立时沉下脸来,将我辞退,又要还清债务,你想,我一介寒儒,怎么能拿出钱来,因此妻室被充质押,可怜因我一念之差,害得她现在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”说罢痛哭不止。

  南瑞麟不禁恻然,道:“这些事也不用再说了,在下已清楚是怎么一回事,定把嫂夫人救出,只不过你们必须离开潼关,否则难以安身。”

  刘翰生点点头道:“这倒是真的,”继而搓着手为难道:“我准备进京,但苦于无法筹措一笔川资,怎么办?”

  南瑞麟大笑道:“只怕你不离开这里,川资有什么问题。”从怀中取出一大锭赤金,两指一夹,登时截下一小块,像刀切一般整齐。

  刘翰生目瞪口呆,他不是看见赤金忘形,却是为着南瑞麟“金蛟剪”手法吃惊。

  南瑞麟将一小块赤金塞在刘翰生手中,笑道:“刘兄!你去前面油行,换了白银,在风凌渡口买舟等侯在下就是。”说着便要离去,身形一动,已穿出户外。

  刘翰生大叫道:“阁下且慢,刘某还有话说!”

  南瑞麟止步回身道:“刘兄还有什么事吩咐?”

  刘翰生道:“阁下此恩此德,令刘某结草衔环,也难报答……”

  南瑞麟不禁一皱眉头,心想:“此人太过酸气了,读书读到这步田地,不如不读。”

  刘翰生见状,忙改口道:“徐奉元练有金钟罩铁布衫,普通刀剑不入,望此行万宜小心为是。”

  南瑞麟一点头,只觉他双肩微动,身形已杳,

  刘翰生楞了半响,才走去油行柜上换了一百多两白银,随身什物均未携带,三步并作两步,赶至风凌渡口河岸买了三舱两桅客舟,只在舟上等候。

  不觉日薄西山,夜幕渐沉,那滚滚黄水登时蒙上了一层晚雾,刘翰生枯坐舟中,望穿秋水,凝视着江上烟波,令人愁上加愁。

  一直等到三更时分,还不见南瑞麟返转,只急得刘翰生像滚锅上蚂蚁团团乱转。

  船老大见状,咧着一张嘴问道:“刘老爷,您这是怎么的?”

  刘翰生不禁苦笑一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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