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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四


  南瑞麟正苦无合手兵刃可用,不用喜生眉梢,催促刘翰生快说。

  刘翰生笑笑,用手遥指东南一座树木森翳,巉峨险峻山峰道:“阁下看见这座山峰吗?此山名唤麒麟山,山中有座春秋楼,相传关公过五关斩六将时,在此曾阅春秋得名,楼前有口径丈古井,深可十寻,直通黄河水眼, 一柄古剑就在井中,阁下如通水性,便可一试。”

  南瑞麟问道:“刘兄你怎么知道的?”

  刘翰生朗笑道:“刘某也是听先祖说的,寒舍也是世代书香,先祖在未中秀才时,曾在春秋楼上攻书,那年黄河春涨泛滥险成灾害,有人谓会见寻丈毒蛟在黄河出没,有一次河水上涨汹涌,仅差丈余,潼关变成泽国,正在此时,先祖发现一年岁极大的老道,背着一口古剑,走在井旁,自言自语道毒蛟画出夜伏,当是隐在此口古井里,月上时分,老道抽出青芒电闪的古剑,涌身入井,先祖大惊,便在井旁守候,约摸一个时辰,才见老道飞身出井,浑身血污水滴,见得先祖笑道,幸已除蛟,得救一方生灵,可惜宝剑失去,无法寻觅,

  说罢自去,水势天明猛降丈余,自此以后,老道迄未再来,依我想法,古剑仍在井中。”

  南瑞麟自忖:“昔年在塾中,每天总是在河中嬉水,略涉水性,不妨一试。”想定,遂道:“在下当可一试,得剑后与刘兄何处会面?”

  刘翰生见他豪气干云,不觉心折,笑道:“刘某就在西关内和记油行借住,一问就知。”

  南瑞麟只说了声:“好”,双眉一振,有如激矢一般,直往城垣之下泻落,甫一沾地,双足一弹,向麒麟山方向电射而去,转眼,身形已隐入蓁莽丛林之中。

  刘翰生目送良久,才转身急急往西关行去。

  且说南瑞麟“浮云掠月”轻功不比等闲,片刻功夫,已到了麒麟山中,只见这座春秋楼已是颓毁不全,一角倒塌。

  楼前果有一座古井,绿苔长满了井栏,他俯视井内,只见水面相距约可五丈,咕嘟嘟直冒气泡,水色碧绿,看来刘翰生说的不错,深可十寻,不由心头发沭,忖道:“似这等见难而退,怎样可以闯荡江湖,倘就此返转,岂不令刘翰生笑煞!”犹豫须臾,终于脱除衫履,将复印九宫路印图,阴磷蛇头白骨箭,及一小瓶丹药折好,藏在一棵古松枝上。

  回至井口,闭目咬牙跃身下水,“咚”的一声,只觉两耳水声响亮,人也急剧地望下沉坠,不久功夫,便觉足沾实地,只是有两股水力迂回激冲,使自己的身形不住地打旋转,睁目一瞧,似乎可看得清井底情形。

  这时阳光穿井而入,南瑞麟自服了“千年空青石乳”,深夜见物,目力逾于寻常。

  只见井底占有数十丈方圆,想是山底空腹,水底满是黄沙渗泥,足一带动,立时浑浊一片,两股巨大水力是由两处洞穴直冲而来,水底满是一堆堆径尺的黑色礁石,星罗棋布排列着。

  南瑞麟存身两股水力中间,强闭着气使出千斤坠身法定住,只是浮力甚大,脚底觉有虚悬着感觉。

  他水底凝视良久,未见得一丝端倪,眼皮直感发酸,胸口被水力激撞得窒息难忍,不禁兴起,右臂抖劲,默运“太极神功”,呼的一掌劈去。

  这一推波助澜,井底水流益发急湍漩荡,登时黄浊一片,南瑞麟赶紧闭目,耳中听得一连串礁石撞击之声,水波传音,分外清楚。

  南瑞麟一飘身,冲出两股水力之外,须臾睁目,只儿泥沙渐沉,已可见物,忽见一块黑色礁石,迎面撞来,心内大感凛骇,忙推出一掌。

  这块礁石本是受他适才一掌激漩飘来,此刻又是急速晃开,在两丈开外落定,凝眸之下,不由大喜。

  原来水底礁石受他第一掌之力,已经换了位置,原址之下,沙面露出一溜寒光,他急曲身弓腿穿前,

  手就向寒光处捞去,略一搜索,触及剑柄,伸手一提,手中便多出一柄三尺余的寒光电闪宝剑,他暗忖:“有剑无鞘也是无用,大约剑鞘淤没在沙泥之内。”于是伸剑挑动沙泥,水突变得无比的浑浊,南瑞麟紧闭着眼,只在水底走动往来挑拨着,好一会,微声铿然金铁作响。

  顿时喜极若狂,左手一阵乱摸、果然是一柄剑鞘,只因水色已浑不敢睁眼,便向两股水力中间窜起,

  刚一穿出水面,立时吸了一口满气,心口才觉好过些。

  井壁并不是光滑平整,尚有凸出的石块藉以扶手,他以左手一搭,丹田纳了一口真气,全身借水的浮力,嗖地像箭般笔直穿出井外,化作兀鹰展翅身法,凌空盘旋缓缓落地。

  他立刻举剑端视,只见此剑足有三尺二寸,剑身薄如层纸,略一震动,便上下摇晃不停,显然非有极精湛的内功“导柔成刚”,决不能使用此剑。

  青蒙蒙一片寒光从剑身发出,眉目皆凉,剑柄上两个篆字,受水浸蚀,模糊斑驳得几乎看不清楚,穷极目力之下,才审出“玉螭”两字,南瑞麟从下山起,就从来没有这样欢喜过,俊目中射出欢愉无比的光辉。

  片刻之后,他将玉螭剑身,插入剑鞘,闭目寻思,只觉这柄剑实在来得太容易了,除了受水压束全身比较难受外,其余没有一点惊险之处,从入井至出水,才不过一刻功夫,他简直不能相信片刻之前,自己两手尚是空空。

  其实人的遭遇,是各有其不同的地方,有的人一生出来,上承祖荫福泽,度着终生优裕逸闲的生活,

  有的劳碌终生不获一饱的,在在都是,也有人对希冀之物,可不劳而获,也有费尽心机,巧取豪夺,到头来还是一场空,这就是命,佛家则谓之缘,缘来则至,无缘成空,万事皆作如是观。

  他不禁悟出当年道人除蛟时,为何宝剑脱手及迄今尚未见重来此地,取回宝剑之故。

  因为当年正值黄河春涨,井水也高涨,道人沉至井底,压力奇大,通至黄河水眼冲来两股水力,一定比现在更要猛烈十倍,道人显然承受不起这种重压,加上长时间的浑浊不清,在水内停留一个时辰,与毒蛟激烈搏斗,真力殆尽,把持不住,于是脱出手外,那道人惜命要紧,才冲出井外,大约自知真元耗尽,

  赶回山去安排后事,回山端然坐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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