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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一


  范芸面色—整道:“蔚哥不必为难,芸儿自信我等与世俗男女不可同日而论,似不应为俗礼所困,蔚哥若无兴赏光,小妹自然不敢相强。”

  凌蔚一见范芸着恼,忙急急分辩道:“小兄决无此意,只恐长夜清凉,有伤贤妹玉体,使我不安,若能为贤妹上宾,固所愿也,求犹不得,岂敢却哉!岂敢却哉!”

  “有伤玉体,使我不安。”说得范芸心里甜迷迷的,好不令人舒服,但又为后面几句哉呀哉的,逗得范芸笑了起来,忙道:“好啦!不要诌了,请吧!”

  说罢,把手一挥,凌蔚只好硬着头皮走上楼去。

  凌蔚上楼入室一看,只见满屋清香,缥缃满架,俨然是个翰林学士的书房,凌蔚当即打趣说道:“大哥常言吾家有个不栉进士,今进得贤妹香闺,始知大哥之言不虚。”

  范芸道:“得啦!得啦!看来你的酒还没有醒,小红给凌相公一杯梅霜露醒醒酒。”

  不多一会,小红果然端上一只小玉杯,凌蔚接过一饮而尽,说来真是怪事,凌蔚余酒未消,心里本烧得难受,谁知一杯下肚,不但立止而且满嘴清凉,心肺舒畅。

  凌蔚抬头一看,只见范芸掩着小嘴望着自己笑,略一思索,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,当即自己解嘲道:“小兄江湖野人,只配牛饮,不能品茗,不过这杯佳茗,生平还是第一次尝到,还请贤妹皆我如何烹制。”

  范芸被凌蔚说破心意,顿时也感到不好意思,一时竟答不上话来。

  小红在旁边忙代答道:“凌相公,这杯梅霜露,是我们小姐每年冬天,以银匙在梅花蕊上取下积雪,装在玉瓶内深藏的净水,用来烹最好的龙井茶,别看小小一杯,三伏天饮这么一小杯,可以整日不渴,连我们大相公,一年也难得向我们小姐讨到一杯,凌相公可要晓得这么一小杯的茶难得呵!”

  范芸闻言,忙红着脸喝叱小红道:“鬼丫头讲话怎么如此无礼,岂不叫凌相公说我们没有家规了。”

  凌蔚忙道:“贤妹不必在意,常言道,强将手下无弱兵,何况讲的都是实话。”

  凌蔚这么一说,主仆二人不禁噗嗤一声,笑了出来。

  经此一笑,宾主之间的拘束都打开了,二人开始纵情的畅谈起来。

  他们由读书、写字、作画,谈到各种诗文的欣赏。

  凌蔚发现范芸对任何作品,都有独到的欣赏,而且她对故事中的人有一种特别的情愫。

  后来范芸问凌蔚他自己的身世,在她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的瞪视下,凌蔚终于不能隐瞒的说出了自己的一切。

  范芸是一个天性纯美的女孩子,因为她自幼就和哥哥一起读书,所以养成她一种婉娴潇洒的人生观。

  当范俊把凌蔚带来范家家,她把凌蔚完全看成和范俊一样,当然这个美少年曾在她纯洁的心湖上激起一点涟漪,立刻沉迷在那无邪的热情里。

  听完凌蔚自己的故事后,范芸天真的仰起头问凌蔚道:“蔚哥哥,九宫岛很好玩吧?”

  凌蔚道:“九宫岛的景色虽然不差,但怎能比得上西湖的风光。”

  范芸道:“不管你怎么说,我还是喜欢它,因为你是在那个岛上长大的,而且你那个师父一定很慈祥,你的灵猿神鹰仙鹤一定都很可爱,有一天如果没有事,不要忘了带找到九宫岛玩玩。”

  凌蔚点点头道:“但愿有一天能陪贤妹赴九宫岛一游。”

  范芸不解的说道:“蔚哥,你不能回九宫岛吗?是不是师父交给你的事,你办不完就不能去?”

  凌蔚摇摇头道:“我受师父大恩,名虽师徒,实情同父子,勿事未办妥,怎有脸去见他老人家呢?”

  范芸又道:“会武功的人,是不是一定要杀人呢?”

  凌蔚停了一会,答道:“那倒不一定,如果碰到人要杀他,或者碰到他一定要杀的人,像害杰弟这样的人,他只好杀人了。”

  范芸摇摇头道:“我总觉得杀人不是一件好事,我不想会武功,因为我一辈子也不敢杀人。”

  凌蔚半晌答不上话来。

  但他心里暗暗地说:芸儿呀,任何人和你在一起,都不会想到杀人的,但是他随即又对自己道:凌蔚呀,你真要为儿女私情,忘了自己的重任吗?

  范芸见凌蔚不说话,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:“蔚哥哥,杰弟的哑病会好吗?他用笔告诉我说,你一定会替他治好的,这是真的吗?”

  凌蔚正色答道:“不瞒贤妹说,我对此事实无把握,不过我愿遍历天下名山大川,为杰弟觅那治天哑草之药,望贤妹暂时勿将实情告诉伯母杰弟,以免他们伤心失望。”

  范芸点点头说道:“是的,我明白你的意思,蔚哥哥,我们永远感激你,就是杰弟披着兽皮回来,我们也很感谢了。”

  凌蔚沉默了。他再一次为她一家人的挚爱迷惘了!

  这时窗外次进了一阵寒风,引起范芸一阵急促的娇咳。

  凌蔚关切的注视着,待范芸止咳时向她问道:“贤妹这样咳已经多久了?”

  范芸不经意的答道:“差不多三四年了。”

  凌蔚脸色微变,随即又恢复常态道:“贤妹以后要多多保重,这种彻夜不眠,最是伤神,辽须戒忌才是。”

  范芸笑道:“不知怎么的,—到深秋,我常常整夜睡不着,起来看看画,调调琴就天亮了,到觉得挺有意思的。”

  凌蔚闻言,心中暗暗吃惊,心想造化总是这样弄人,一个完美的女孩,偏染上这种难治的病。

  又过了一会儿,凌蔚起身笑道:“时光确实不早了,贤妹休息吧,今夕之淡,小兄得益良多,异日有幸,还望能再叨赏一杯梅霜露。”

  范芸亦起身笑道:“我才是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呢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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