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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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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健堂說:「我倒不怕她什麼碧眼狐狸,不過京城中竟有此等的大盜,真是可恨!我想明天去見德五,叫他去見鐵貝勒、邱廣超、玉正堂,由我們幫助官人,總要急速把犯人捉住才行!只是,你們說那兩個賊人都藏在某大宅門裡,你們這話可有什麼根據?」 劉泰保便說:「根據全有,事情也是千真萬確,可是此時我不敢說。因為聽說這兩個賊都是武當派,武藝與江南鶴、李慕白原是一家,說不定他們還彼此相識呢。」楊健堂卻說:「豈有此理!我知道江南鶴並無徒弟,李慕白也沒有什麼師兄弟,這一定是賊人拿江南鶴、李慕白二人的名氣來嚇人!」 劉泰保說:「真假不說,不過我昨天與她們一交手,就看出她們的武藝全是武當派。武當派的劍法我不怕,我頂怕的是……」說話時他用手向窗外一指,又說:「咱們此時在屋中說話,她們就許正在窗外竊聽,假若我對你說出了她們的底細,立時就許一口劍飛進來要了我的小命!」 楊健堂面色立變,他從身後抄起了扎槍,站起身來,眼睛瞪著窗外,就像窗外真有什麼人似的。他又忿忿地說:「泰保,你自管說,說出來那賊人藏匿的地點,明天我自然就有辦法!」 劉泰保卻笑著說:「大哥,你就別管閒事兒啦!你一個人開著兩家鏢店,是有身分的人,同不得我,我劉泰保卻是光棍流氓,毫無顧慮。如今雖然死了蔡德綱,可是我已探出了寶劍的下落;現在無論是誰都已知寶劍不是被我所盜。雖然賊人沒拿住,可是我成功了。我要跟賊人鬥到底!非得五花大綁把兩個賊人綑上交官,我姓劉的才算罷休!」說時,劉泰保傲氣十足,又請楊健堂去放心休息。 等到三更,他就提了一口單刀出外巡查,此時夜靜無人,各舖戶和各客棧住的人全都熟睡了。劉泰保跳牆進了蔡湘妹住的那家店房,他站在湘妹的窗前,偷聽了一會兒,就聽湘妹在夢中仍有抽噎哭泣之聲。劉泰保覺得很可憐,心裡也有些難受,便躥上房去,趴在房上保護下面房裡的人。長夜沉沉,直到五更,天上的黑色漸漸淡了,劉泰保才跳出牆去。他偷偷回到全興鏢店裡,略略睡了一會兒,天光就已大亮。 起床匆匆漱洗畢,他便到對門店房裡去看湘妹。此時湘妹已然起床,雙抓髻改了一條長辮,並且換上了白頭繩。紅衣服已然脫下,換了青布短襖青布褲,鞋上也釘了白布。臉上的脂粉也沒搽,越顯得黑,可越顯得俏。一見劉泰保進屋來,她就驚慌慌地說:「你知道嗎?昨天半夜裡,這店房裡進來了人!」 劉泰保笑著,悄聲說:「那是我。因為我不放心你,所以我保護了你一夜。」湘妹卻仍納悶,說:「你在我枕旁留下那些銀子,是什麼意思呢?」說時有點兒臉紅。劉泰保驚訝得不禁失聲,說:「什麼?銀子?」 蔡湘妹就由她那木箱裡拿出一封銀子來,說:「這不是!昨天晚上我把屋門關得很嚴,可是早晨我睜眼一看,屋門叫人托開了,我的枕旁卻發現了這一封銀子!」 劉泰保驚訝得臉色發白,心說:這還了得!昨晚我在房上趴了半夜,兩眼時時往下看著,居然還有人能從容進屋,是我的眼睛瞎了?還是屋裡進了鬼呢?遂就勉強笑了笑,說:「嚇了你一跳吧?是我跟你鬧著玩呢!因為我的銀子沒有地方放,才送來叫你替我收著。……可是,這兒住著還是不大妥,今天咱們還得搬家!」 蔡湘妹的臉上雖無胭脂,可是顯出一些桃紅色,她忸怩著,斜眼瞧著劉泰保,含情說道:「以後你別再弄這事兒,再想拿銀子來買我。我可就要惱了!反正我的爹媽是全都死了,我無依無靠,你又對我這樣幫忙,我還有什麼話可說?我只好就跟著你吧!可是我爸爸才死,就是孝服成親吧,也得過了這個月。這些銀子先留在我這裡,等到時候好請客人吃喜酒!」 劉泰保喜歡得笑了,連連點頭,可是心裡還不禁打冷戰,暗想:那位半夜裡來送銀子的先生,絕不是為叫我們辦喜事吧?多半這是碧眼狐狸的徒弟所為。他昨夜攔阻了他的師傅,不叫斬盡殺絕,可見他還有點兒慈心;一定鏢殺蔡德綱也非他所願。昨天見我們沒揭穿他的底,他倒有點兒不好意思了,所以才送銀兩來,叫湘妹給她爸爸辦喪事倒許是真的! 劉泰保發了半天呆,只好將錯就錯,又勸慰了湘妹一會兒,便回到全興鏢店。見了楊健堂,也沒提說昨晚有人到湘妹的枕旁去送銀兩之事,只說了湘妹要嫁他。楊健堂卻說:「你跟人家的姑娘混得這麼熟,只好娶人家了,我只盼你以後能務些正業。」 劉泰保就說:「不久我必把兩個賊人全都捉獲,提督衙門至少也得派我個差使,叫我管轄幾千名馬步班頭。」 鏢店裡的幾名鏢頭,一聽說劉泰保快要娶媳婦了,都說:「你得請我們喝酒!還得立時就帶我們見見新嫂子去!」劉泰保說:「我還沒娶過來呢!姑娘害羞,你們還是不要去見她才好,反正早晚准叫你們都見得著。現在我先請你們去喝酒去!」眾人齊說:「好!好!現在咱們就走!」 當下劉泰保就從櫃上拿了幾兩銀子,帶著眾人喝酒去了。這幾個鏢頭是瞪眼薛八、歪頭彭九、花牛兒李成、鐵駱駝梁七、跛腿金剛高勇,這都是些久走江湖的鏢頭,常在街頭生事的無賴漢。他們到大街上找了一家酒樓,大吃大喝了一頓,便由劉泰保付了錢,各自下樓分手。 那些人都帶著些醉意,跑往花街柳巷胡鬧去了。劉泰保卻悶悶地在街上行走,心裡想著今晚怎樣應付賊人,怎樣才能進玉宅破案,可是他越想越煩,簡直沒有一點兒辦法。 正在低頭走著,忽聽面前有人問道:「上哪裡去?」這聲音真跟霹靂一樣,把劉泰保嚇了一大跳。他趕緊抬頭一看,只見此人年紀約四十上下,身高體大,面色紫黑,穿著大皮襖,上套皮馬褂,頭戴皮帽子,好像是個由口外來的喇嘛僧。劉泰保趕緊作揖,笑著說:「孫大哥,多日沒見哪!」 這位大漢原是現在京城最有名的鏢頭,俠女俞秀蓮的師兄,人稱五爪鷹孫正禮,他跟劉泰保也很相熟,當下就問說:「劉泰保,我聽說你前天做了一案?」劉泰保卻笑著說:「大哥,你弄錯了!我沒做案,我是辦了一案。可是到現在還沒辦出頭緒來!」 孫正禮氣忿忿地說:「你快去探聽,只要探聽出那碧眼狐狸的下落,無論她是藏在誰的府裡,你告訴我,我就去捉她。北京城有五爪鷹在此,不能容這等賊人橫行!」劉泰保笑著說:「這倒很對路,你老哥是只神鷹,專能捉拿妖狐!」 孫正禮笑了,說:「真的!你快探去,到時我替你捉賊!」劉泰保便點頭說:「好好!」 孫正禮又說:「我師妹快來了,你知道不?」劉泰保聽了這話,倒吃了一驚,他很是喜歡,就問說:「真的嗎?俞秀蓮小姐要來了嗎?那麼李慕白怎麼樣?也一塊兒來嗎?」 孫正禮說:「她跟他又不是一家子,怎會一同來?前幾天有由鉅鹿來的老鄉,說我師妹已由江南回家,大概不久就要來京。咱們不等她來,就把狐狸捉住才好!」 劉泰保說:「那是自然!咱們這樣的大漢子連個狐狸都捉不住,都要等著人家姑娘來才能下手,那咱們以後還怎能向人前稱英雄?」孫正禮聽了這話就很高興,遂點點頭說:「你快去探!探出消息來就找我,我有辦法。」劉泰保連說:「好好!」當下二人分手,孫正禮便大踏步往南去了。劉泰保往北走了幾步,就進了煤市街,他先到全興鏢店裡借了兩口鋼刀,然後就急急忙忙地到客棧裡去見蔡湘妹。 此時湘妹正在低頭愁坐,臉上掛著淚痕,旁邊桌上放著的菜飯她都沒有動,劉泰保就說:「事到如今,你光傷壞了心,又頂得了什麼用?咱們還得把飯吃得飽飽的,打起精神來報仇捉賊。剛才我在街上遇見了俞秀蓮的師兄五爪鷹孫正禮,他說他師妹就要到北京來了,他並願意幫助咱們探案。 「那傢伙太怔,一時我還不敢領教,可是俞秀蓮若來到,那可真是咱們的好幫手。三年以來,她在江南闖蕩,聽說武藝較前更高,她若來到,十個碧眼狐狸也不是對手。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咱們得設法把賊人穩住,千萬別打草驚蛇,盼著咱們的幫手快些來到,那時再……」 蔡湘妹卻皺了皺眉,說:「你淨指著人家還行?」 劉泰保說:「我也不是指著人家,自從前天土城交手,我才知道碧眼狐狸實在武藝高強,咱們三個人尚且不能把她捉住,如今只剩了兩個人,又怎能成?再說她那個徒弟,我看武藝還在她以上。尤其是那口寶劍,無論你手中有什麼樣兵刃,碰上它就折,你縱有天大的本領,也是沒辦法。再說……你可別害怕!從昨天到現在,我時常見有形跡可疑的人在身後跟著我。」蔡湘妹一聽就嚇得顏色變白。 劉泰保又說:「有咱在此,碧眼狐狸時刻不能安心,因為只有咱們知道她的底細,她哪能不設法翦除咱們呢?現在這裡住著也不妥,咱們還得趕快遷往別處。這兩天咱們先守,莫攻,俗語說『未曾打仗先學守』,咱們且時時防備,別叫賊人要了咱們倆的命。等到三五天之後,那時賊人也懶怠了,同時也許衙門已經探出些線索,咱們的幫手也就來了,到那時咱們再下手,給她個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,叫那狐狸師徒全都不能逃脫!」 他說了這番話,蔡湘妹也只好依著他,當下二人就祕密地搬家。劉泰保扛著那隻木箱和被褥,拿著蔡湘妹賣藝用的那隻銅鑼,湘妹拿著兩口刀,他們就悄悄地搬到了東邊上頭條胡同的一家店房內。到了這店裡,找了個房間。劉泰保一看,屋門倒很嚴緊,是二層門,外層是跟窗戶一樣的糊著紙的風門,裡邊卻是二扉木板門,上下插關也都完備。屋中有一把沉重的椅子和兩條板櫈,還有洗臉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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