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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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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泰保点着头,眼珠不住地乱转,他猜不透俞秀莲刚才与大小狐狸们争斗的结果如何,更猜不透俞秀莲有什么方法能索回宝剑来。此时俞秀莲像是有些疲倦,刘泰保就提着刀又往南屋里去了。秀莲叫湘妹关上了门,就说:“咱们放心睡吧!我敢保贼人不能再来了。” 蔡湘妹铺好了被褥,她可不躺下。俞秀莲却头朝着里,和衣卧下。蔡湘妹便也躺下,可还是不敢脱鞋。两人合盖着一床棉被,脸相对着,蔡湘妹就低声问:“俞大姊,刚才您把贼人追到哪儿,您就回来啦?” 俞秀莲却说:“你不必细问了!明天你就可以晓得。现在我准保贼人不能再来搅闹,只要把宝剑要回来,我就走了。可是在我走之前,我要见一见那位小姐玉娇龙。因为今天白天我在德家,听德家婆媳也说,玉娇龙长得真是太好看了,文章书画全都好。她常到德家去,因为他两家本是老亲。德啸峰在三年前充发新疆之时,玉大人正在那里做领队大臣,一切都蒙他照应。在那里德啸峰就知道玉小姐,听说玉小姐在新疆时不像现在这样安闲,她也会骑马,会拉弓射箭,还时常在山林里打猎。我想这个人一定很有意思,明后天我想见一见她。” 蔡湘妹说:“其实,那玉小姐也不过就是长得好,穿的衣裳阔,也没有别的啦!马怕是她骑不了,小孩儿玩的弓箭,她或者能拉得动,明天您一见她就知道了,身子弱极了,胆子又极小。我爸爸在她们门前耍流星,她既要看,可又怕流星脱了绳打着她,您没瞧见她那忸怩的劲儿呢!若不是几个老妈护着她,一阵风儿就许把她吹倒。您说她知书识字,能写会画,倒许是真的,可是人呀,不见得怎么能干!我们两人要是换个过儿,她当我,我做她,准保她做不出来我那饭菜,更别说飞镖跟软绳了。我呀,哼!也不能容许一个大盗在我的宅里藏着!” 俞秀莲笑了笑,说:“你可知道,人是不可貌相?”蔡湘妹笑着回答说:“海水还不可斗量呢!将来,我也许能穿上她那么阔的衣裳。可是我比不了她的,就是模样儿和身量。”俞秀莲又问:“她的身量有多么高?” 蔡湘妹抬手比着,说:“比您还高那么些个,可是腰比您细。没有您这么强壮!”俞秀莲听了,就半闭上了眼睛。蔡湘妹在枕边掠掠自己的头发,又坐起来,慢慢解开她那双纤纤的绣鞋。少时俞秀莲睡去了。 蔡湘妹可还是不敢睡,她又下了床,趴着玻璃往南屋去看,却见南屋里黑忽忽的,正想着不知刘泰保今晚敢睡不敢睡,却听那屋里拍了一下巴掌。蔡湘妹就向玻璃上唾了一口,轻轻骂了声:“促死!”回身见俞秀莲翻了一下身,并听她长出了一口气。 后半夜无事。次日清晨,俞秀莲就叫刘泰保去往玉宅附近,看看那里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。直到快要吃午饭的时候,刘泰保跑回来了,惊慌慌地说:“玉宅的大门我不敢去,我派了秃头鹰去打听,秃头鹰回来说,今天玉宅的大门前特别森严,不许闲人上高坡。秃头鹰亲眼看见由玉宅车门抬出一口棺材来,也没有吹鼓手,听说是他们宅里的一位师娘,昨天得了暴病死了……” 秀莲冷笑着,说:“这么一说,碧眼狐狸是再也不能和你们作对了。”刘泰保说:“碧眼狐狸死了,是俞大姊除去了一个恶人,可是还有后患,我怕的就是她那个徒弟。她那徒弟是个男的,多半是玉宅的小厮,本事比碧眼狐狸高强百倍。他师傅死了,他还能不给她报仇吗?” 俞秀莲摇头说:“我看他就是想要报仇,也不能闹得怎么样。昨天我也会着了那个人,他的武艺虽然不错,可是我也能敌得过他,不过我想,他还不至于像他师傅那样的坏!”又问说:“你们没打听出来那碧眼狐狸既是什么师娘,想必还有个师傅,可是那个师傅又是怎样一个人呢?” 刘泰保说:“他们详细的来历咱们打听不出来,不过听人说这死的贼人,是在玉宅专管做小姐的活计的,平日为人很老实,常出来到小庙烧香。秃头鹰说他只见棺材由车门里抬出来,却没看见有人哭,也没见有人穿孝,大概这个狐狸也是个光杆单身。”蔡湘妹在旁边听了她丈夫的话,不住地笑。 俞秀莲就叫刘泰保去给雇车,并说:“我到德家去看看,晚上我再来!”刘泰保跑出去,少时雇来了一辆车。俞秀莲披上她那件青绸棉斗篷,说了声:“晚上见!”就出门上车走了。 俞秀莲三年以前住在北京时,本是住德家的另一个院子里,那屋中的陈设也齐全,并还有秀莲的一些衣物存放在那里。可是这次俞秀莲来,说是只住三四日便要回家,她又与德家婆媳最为相投,别后三年来的事,通宵达旦也说不尽,又突然加上了刘泰保的这件事,所以她的随身行李全没往那边去搬,一来就直接到了德大奶奶的房中。 今天已是腊月二十六,再有四天就是年下了;所以德大奶奶特别地忙碌,她指挥着仆妇把各房中的器皿全都要擦亮。少奶奶杨丽芳这几天也不练武了,胭脂比往常搽得多,旗袍也比往常穿得漂亮,旗髻上并插着绫绢花。只是她的两只脚,虽然放了,可还是小得厉害。杨丽芳忽然看见俞秀莲进了院,她就向婆母说:“俞姑娘回来了!” 等到俞秀莲进屋,她赶紧过去替俞秀莲脱下斗篷。德大奶奶笑着说:“我的妹妹,你简直是奔忙的命!人走到哪儿,麻烦事儿也就跟到哪儿!三年没见你的面儿,好容易你来了,偏偏又遇见个倒霉的刘泰保,没容你下马喘喘气儿,就把你给拉了去替他拿贼,又是大年底的。干脆,今儿晚上你别去啦!贼踏破了他的房子咱也别管。咱们高高兴兴地过一个大年吧!” 俞秀莲坐在炕上,笑着说:“事情也快要办完了,至多今天我再到他家里去一趟。刘家的小媳妇倒很有趣儿的。”德大奶奶说:“我听人说也不错。本来人家也是当官差的女儿,不是指着踏软绳为生的。刘泰保那小子倒捡了个便宜,可委屈了人家的姑娘!” 俞秀莲说:“不过我看刘泰保也不是什么坏人。”德大奶奶说:“坏不坏倒不说,就是那个人太讨厌,太没眼色。你侄子跟你侄媳妇他们练武,他就常常跑来看,还在旁边叫好儿。有一回碰上玉宅的三小姐了,他也不知回避,闹得我倒怪难为情的。他人不同李慕白,李慕白人家规矩,跟你五哥的交情又厚。他,看他那身穿着打扮?再说并没什么交情,他不过是杨老师的表弟。其实杨老师也把他腻烦透了!” 俞秀莲笑了笑说:“江湖人全是那样儿。”德大奶奶也笑着说:“幸亏我没走过江湖。可是,我瞧你整年在外面跑,可永远是小姐似的。这次来了,我看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土气。”杨丽芳就站在她婆母的身后仔细地瞧着俞秀莲。 俞秀莲笑着,又说:“我想见见玉娇龙。”德大奶奶说:“你要见她可容易,我叫寿儿去,立时就能把她请来。”俞秀莲说:“真的吗?五嫂子您有那么大的本事吗?” 德大奶奶笑着说:“别人我请不动,她我可是一请就到。前两天我在邱大奶奶那儿还见着她了呢!我们两人见面是一回比一回熟。我知道她这些日子也是很烦闷的,因为那个刘泰保正说她们宅里藏着什么狐狸,她父亲非常地不高兴。要说跟刘泰保斗吧,却又真不值得,再说又关系着铁贝勒的面子;要说不理他吧,却又真真可气,所以老头子天天愁眉不展,这是一个原因。还有,就是玉三小姐的亲事快要订了。嫁一个丑翰林,她那样的人才怎能愿意?前天我去的时候,正见她跟邱大奶奶哭,大概就是提到她的伤心事儿了!” 俞秀莲说:“谁管她嫁给什么丑翰林俊翰林,您就快把她请来叫我见见吧!”德大奶奶想了想,说:“没个题目可也不好去请。这样吧,我叫人去叫一桌酒席,连邱大奶奶一齐请,给你作陪,咱们吃晚饭好不好?” 俞秀莲说:“现在午饭还没吃呢,晚饭得等到什么时候?” 德大奶奶说:“不!请她们早些来呀!就说你在这儿啦,她们一定赶忙来,因为邱大奶奶也很想你。玉三小姐她跟你虽没见过面,可是她也知道你的大名,她跟我打听过你早先的事情,还问过你几时来北京。” 俞秀莲说:“还是先不告诉她们才好,等到她们来了,您再给我跟玉娇龙引见!”德大奶奶笑着说:“你大概是怕她知道你帮助刘泰保,她恨你?好吧!我这就派人去请。”于是回身把这话告诉了杨丽芳。杨丽芳传给了仆妇,仆妇又到外院去传给男仆寿儿,寿儿就分头去请女客。 这德大奶奶跟杨丽芳婆媳二人又忙着更换衣裳。俞秀莲也打开自己的行李,取出一件玄青色的绸子棉袄,换了一双青摹本缎的绣花鞋,并将辫子重梳了梳,多上了一点儿头油,脸上也搽了些脂粉。待了会儿,德大奶奶修饰完毕,回身看了俞秀莲一眼,就笑着说:“你这么一打扮,我看比玉娇龙还俊!” 此时仆妇进来,请她们到饭厅去用午饭。正在吃饭的时候,寿儿就在窗外回复着说:“邱大奶奶今天要回娘家,不能够来,说是谢谢这里奶奶啦。玉三小姐是三四点钟准来!”俞秀莲听了,就说:“她那么晚才能来,真叫人不耐烦等她。早知道这样,咱们应当约她来吃午饭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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