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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


  那蔡德纲就又走了下来,迎着刘泰保,把拳一抱,说:“刘爷!今天跟了我们前来,是要看看热闹吗?”刘泰保也拱拱手,带笑说:“今天我是特来看看蔡班头你大展其才,捉拿巨盗!”

  蔡德纲说:“不敢当!刘爷的大名我早已晓得,现在是贝勒府中的教拳老师,就是一位贵人了。兄弟的来历既已被刘爷探知,我也不必再隐瞒了。兄弟在甘肃会宁县当差二十多年,也破获了不少重案,但都没有像这次这样棘手,因为现在这贼人是隐藏在一处富贵人家内,我们就是看见了她,也不敢下手缉拿。

  “此贼的武艺精绝,飞檐走壁无所不能。如今若拿她不成,反纵她逃去,她家的主人一定要翻脸,反要说我有意诬赖她。她家的主人权势极大,我若招惹了他,我的性命便要不保,所以我费了许多的力,才与那贼人约定,今天在此见面比武。少时她就来到,交起手来,她若败了,女情愿束手就擒;我若是败了,我便回到本县去见县官认罪,辞掉了差使。再也不与她作对!”

  刘泰保向四下看了一看,见并无别人,遂就悄声问说:“蔡老班头你当初就把事办错了,你来到北京没到衙门去投递公文吗?”蔡德纲说:“我只在宛平县投了公文,可是那没用,贼人现在是藏在提督正堂大人的私宅中,宛平县也不敢派人去抄!”

  刘泰保又问:“犯人是男是女?他藏在玉宅做什么?”蔡德纲说:“犯人碧眼狐狸耿六娘,是个年有五十多岁的妇人,她是三十年来陕甘之间有名的大盗。她是武当派,善于点穴,武艺与江南鹤原是一家传来。”

  刘泰保吃了一惊,又听蔡德纲说:“本来近十年来,她已销声匿迹不知去向,可是在六年之前,我们县里突然来了一个老妇人,专会扎针给人治病。自从这老妇人一来到我们县里,县中就接二连三地出了几条命案,有两个大绅士全都被杀。经我多方探查,才知是那老妇人所为,那老妇人便是碧眼狐狸耿六娘!我就设法去拿她,费了千方百计,并有我的妻子帮助我,没想到我们不是她的对手,我妻子就死在了她的钢刀之下,我也中了她的点穴,让她从容逃去!”

  刘泰保又问:“那么她是一个贼人,怎会又混进了玉宅呢?你们又是怎么探出来的呢?”

  蔡德纲说:“详细情形就难以知道了,碧眼狐狸自逃走后,便无下落。我受了点穴,调养了半年多才好。我妻子已死,没人帮助我了,我就将武艺传授给了我的女儿湘妹,但我时时未忘捕盗缉凶,并想替我的亡妻报仇。前年冬天我在县里领了公文,出外来寻贼,带着我的女儿到处卖艺,州郡府县全都走遍,可也没有那碧眼狐狸的下落。直到上月,我们父女到了北京,这才探出碧眼狐狸是藏在玉大人的内宅做仆妇,而且是个很有权势的仆妇,玉正堂的太太和小姐全都极为信任她。你想,我们可怎能下手呢?”

  刘泰保就说:“你们既不能进到玉宅去捉她,可是把她叫到这里来比武,你们准能得胜吗?”

  蔡德纲说:“不是我约她的,是她约我的。昨天我女儿在玉宅门前诈伤,意图混进玉宅,好当众把她捉住;她已然明白了,所以她叫那小姐无论如何也不准我女儿进门。昨夜我私入玉宅,她也晓得。她怕我们这样苦苦与她纠缠,她的隐私终要败露,所以她今早就买了个小叫化子在街上找着我,给我送了一封信……”

  刘泰保听了这话不禁吃了一惊,又听蔡德纲往下说:“她那信上就写着是今天下午二时在这里见面,与她比武。我们如时前来;可是等了半天,她并没到。我们只好进城,可是才到德胜门大街,又遇见了那个小乞丐,他说他遇见了那位老婆婆,那老婆婆又说是改到晚间,在这土城……”

  刘泰保赶紧问说:“碧眼狐狸的信在你身边没有?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她的笔迹吗?”

  蔡德纲说:“你不用看,那封信是用香火头儿写的,笔迹极为模糊不清。耿六娘真是个惯贼,她办事处处细密,不露痕迹,就是那送信的小叫化子,也只是在街上花几个钱买来给她办事的,那小叫化子也不知她的来历和住处。”

  刘泰保发了一会儿呆,就说:“蔡班头,不瞒你说,咱们是同行,我现在是正在寻访那铁府盗剑的贼人。刚才听你这么一说,咱们两人办的案,就许是一案。好了,今天咱们彼此帮助,只要碧眼狐狸来到,咱们就设法把她捉住,然后,我把宝剑追回,你把犯人解走。等她来了,大家都要卖点儿力气才行!”他们二人说话之时,蔡湘妹也下了土城,就站在她父亲的身后。

  蔡德纲这时见有了帮手,也甚为高兴,就从他女儿的手中要过一杆枪来,交给刘泰保,说:“刘兄,你也没带来兵刃,把这杆枪交给你使用吧!那碧眼狐狸确是凶悍异常,到时你千万要小心应付,并提防着她的点穴法!”

  刘泰保笑着说:“点穴我倒不怕,因为我的身上无穴可点。只是我跟你姑娘每人用一杆枪,到时你老哥可使用什么呀?正差事还是要你去当,我们不过是帮手,难道到时候你空着手拿贼吗?”

  蔡德纲就由腰间解下了流星锤,说:“我有这家伙,足可以敌她。我和我女儿每人身边还带着五支飞镖。”刘泰保说:“飞镖我不会打,扎枪我又嫌它太笨,不如把流星锤给我使用。不瞒你说,咱们真是同行,不但现在同办一案,早先我也卖过艺,也耍过流星锤。”蔡湘妹跟在后面不禁一笑。刘泰保就接过来流星锤。蔡德纲父女每人使用一杆枪,并把怀中的飞镖都预备好了,以便到时说掏就能掏出,说打就能打出。

  三个人的精神全都十分紧张,就一同上了土城向南瞭望。这时天已薄暮,郊外的大道上已没有了行人。过了一会儿,刘泰保就又跑下土城,往南迎着走了几步。忽然他看见对面来了一个人,这人弯着腰,拄着一根拐杖,蹒跚着,走得很慢,好像是个老妇人。刘泰保赶紧伏身趴在地上,手中紧握着流星锤。

  少时对面的人来到近前,因为天色晚了,面目看不大清楚,可是那龙钟老态,未免令刘泰保的心中生疑,他心说:别弄错了!倘若一锤误把人家乡下的老太婆打死了,那可真糟糕!所以这拄拐杖的老妇人从他身旁经过之时,他就没敢下手。

  此时蔡德纲、蔡湘妹也都由土城上跑了下来,每人一杆双头儿的扎枪就把大道拦住。蔡德纲大喝一声,说:“碧眼狐狸,你今天还想逃走吗?趁早过来就捕!”蔡湘妹也恨恨地说:“今天我非得替我娘报仇不可!”

  此时刘泰保也从后面慢慢地扒过来,只见那老妇人忽然把腰直起,身材原来很高。她把手中的拐杖一举,“铛”地向地上一击,原来她这根拐杖是铁的。只听她发出一种怪厉的声音,说:“蔡九,你真太欺负我了!当初我是行侠仗义,才杀了几个人,你就逼得我无处容身。我投到玉宅已有五年,我安分守己。不再与人争气,你何必要从甘肃到此来逼我?昨天你的女儿几乎就要混进玉宅,要揭穿了我的底,你好狠毒!现在没有别的话说了,我就是要你们父女的性命!”

  她的话才说到这里,蔡湘妹早已一枪刺来,“铛”的一声就被碧眼狐狸的铁拐杖架开,蔡德纲的枪也同时刺到,碧眼狐狸便用杖相迎。那父女的两杆枪如飞蛇似地飕飕紧刺,忽上忽下,向前进逼;碧眼狐狸的铁杖飞舞,如同一朵黑云护身,使对面的双枪无法得手。就听飕飕飕,呼呼呼,双枪单杖交战了十余回合,不相上下。

  但此时碧眼狐狸只顾了眼前,却不料“嘣”的一声,不知是谁,一流星锤正打在了她的后腰上;碧眼狐狸赶紧忍痛蹿身跳到了路旁。刘泰保就像个猴子似的,舞着流星锤又奔上来打。碧眼狐狸一进步,铁拐杖正戳在刘泰保的左肋,刘泰保觉着身上一麻,他赶紧躺在地上,就地一滚。咕碌碌像个球似的滚出了很远;这手武艺名叫“就地十八滚”。专破点穴。

  此时蔡湘妹“飕!飕!”地连打了两只飞镖,全被碧眼狐狸躲开。父女又双枪齐上,紧扎急搠。可是碧眼狐狸的身躯躲闪得太灵活了,同时她的铁拐杖真是神出鬼没,使蔡家父女无法得手。碧眼狐狸一边舞杖,一边警告道:“小心些!我要点穴了!”正在说着,就听嘣的一声,后边又是一流星锤,正打在她的脖子上,差一点儿就打着后脑勺了。碧眼狐狸大怒,翻身抡杖,刘泰保却又滚跑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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