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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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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声簌簌,风声凄凄,马蹄踏着泥水,发出杂乱的声音,铁芳的马快,他们那四匹简直追不上,可是铁芳绝不逃跑,还时时停了马等候着他们。如此向前紧行,行了又有二十多里地,便望见了巩县的西关在雨中几点模糊的灯光了。更往前急走,少时就进了西关。 吕慕岩却喝着说:“停住!停住!” 这时虽已有初更时分了,大街上倒还有打着伞的人往来,酒楼茶肆也都还没有灭火。 铁芳将马勒住,就高声地喝叫着说:“老刘昆现住在哪家店里?你们现在就领着我去见他吧!” 吕慕岩过来,连胡子都往下垂水,气喘吁吁地说:“铁芳老弟!”他这时忽又特别客气了,接着说:“你敢同我们到此地来,可见你的胆子壮,够朋友,是一条好汉!但是实不相瞒,我们跟刘老师傅他们分了手,虽言明是他们到巩县来等我们,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住的是哪家店房,好在一找便能够找得着他,先叫这位焦兄弟跟张兄弟陪你去喝两盅酒,我们去找他,然后再商量。” 说到这里,又暴厉地大声说:“你既来到这里,就都好办了,我们的人多,绝不能欺负你单独一个。你放心,绝不至于太难为你!” 铁芳却不住地哈哈大笑,钩镰枪焦衮指着街上说:“迎春楼酒饭馆里边很宽敞,咱们进去吧?” 铁芳点头说:“好!我们也应当用晚饭了。” 于是向吕慕岩拱拱手,他们三个人就下了马,一齐携带兵刃及随身的东西。这里的掌柜本来也预备叫厨房封火了,可是见三人浑身都湿,各亮出来刀剑,样子十分地凶,钩镰枪焦衮又说了一个人的名字,甚么“黑吕布梁大爷”,那多半是本地的一个有名有势的人,掌柜的一听这三个人是他的朋友,就不敢怠慢。楼上并无别人,只有他们三个人占住了一张桌了,于是就要酒、要菜饭,一会儿,酒就先上来了。 外面的雨声仍然簌簌地响着,铁芳就笑道:“好天气!”斟了一杯往下饮去,各自谁也不让谁。 焦衮是时时预备着他的那杆钩镰枪,时时观察铁芳的神色,并不说一句话。 那飞夜叉张保倒是说:“韩兄!他们最恨的还是春雪瓶!你带着他们把春雪瓶找到,也就没有你的事啦。若细说起来,咱们都是好朋友,都生在潼关里外,跟同乡是一样,何必如此仇视呢?” 铁芳笑得几乎喷出酒来,说:“张兄,你这个人倒是很老实,我知道你是好意劝我,我也就不必再说甚么了。”把脸向下一沉,指着焦衮说:“假如这话是他姓焦的说出来,我当时就提着他的腿把他扔下楼去。” 焦衮立刻惊慌,抄起了他的钩镰枪。铁芳依然从容镇定地说:“我也是堂堂一条好汉,何况又一点也不怕你们,并且也没太把你们看在眼里,我用得着叫春雪瓶那样的高人也出来吗?”说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。 张保说:“既是这样,我就不能够跟你再说话了。” 焦衮忽然用拳头一擂桌子,说:“你跟他废甚么话?他还能够活到明后天吗?” 此时铁芳突然端了一脚,连凳子带焦衮,还有酒杯,全都摔倒在楼板上,吓得瑞着盘子的茶倌直喊叫。 钩镰枪焦衮恼羞成怒,拧枪向铁芳就扎,被铁芳将枪揪住,用力一套便夺了过去,焦衮不容铁芳抽剑就抡双拳直扑上去,二人相扭起来,把楼板震得乱响。 张保土来劝,也劝解不开,二人相扭了半天,结果是铁芳将焦衮的身子揪了起来,就猛力向窗外推去,焦衮也是极力地挣扎,又挣扎了半天,连窗棂都给挤断了,结果铁芳便把焦衮给扔出了楼窗。 但窗外还有一层屋担,焦衮并未摔落下去,他大声地诟骂,抡着已划破流出血来的拳头向里还打。铁芳也隔着窗“砰!砰!”打了几拳,一拳很重的何在焦衮的胸膛,焦衮就跌下了楼去,大概至少也得半死的躺在雨中的街心了。 闹了这半天,饭馆的人个个面如土色,张保也要走,却被铁芳把他揪住,按他坐下,说:“你不要走,没有你甚么事。”他照旧以酒频斟,谈笑自若,并劝张保说:“你不要跟他们在一起胡混,我倒不要紧,我向来是得不伤人便不伤人,能不得罪朋友。也就不得罪朋友。不过早晚春雪瓶是要来的,那时,她的剑下可实在没有轻重。” 这个飞夜叉张保听了此话,越发地浑身颤栗了,他简直又要走,他坐不住了。 铁芳就劝他说:“我并不是怕我多一个对手,但我劝你走,还是赶快就离开此地,离开他们那些个人吧!” 张保点了点头,立起,向他拱了拱手,挟着刀就下楼去了,这里铁芳照常地一个人吃菜用饭。掌柜的毛着腰,带着惊恐,露着笑容,刚过来,好像是要劝铁芳别再生气,又像是要劝铁芳也下楼。然而铁芳不容他说话就掏出一锭银子来给他,说:“这还不够赔偿你这扇窗门的吗?” 掌柜的连连拱手说:“这银子我们可不要,只请,只请……大爷顾念我们小买卖人!” 铁芳也不禁叹了口气,说:“如今的事,大概你也看出来了,我实在是被他们逼迫到这里来的。我等着他们,他们再来人时,我一定拉着他们到外面去理论,绝不再在你这楼上闹了。刚才的事,实在对不起,这银子无论如何你也要收下,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。我姓韩,名叫铁芳,今天咱们先交个朋友,将来我若再路过此地之时,再向你重谢!” 说得这酒楼掌柜倒有些受宠若惊了,可是他才道了谢,将银子收了起来,忽听见楼梯又“咚咚咚”地直响,掌柜的忙回身,他并不敢跑到楼梯口儿去看,却躲进那间放置家伙、盘碗的屋子。由楼梯上来了五个人,铁芳这时本不想再喝酒了。可是见他们来了,反倒又斟了一杯。来的这几个人之中倒没有老刘昆,仍然是吕慕岩为首,这吕老头子连干衣里都没有换,就提着双钩又来了,他先问说:“飞夜叉张保往哪里去了?” 铁芳说:“他自己走了,我哪里晓得?” 吕慕岩面虽充满了怒容,却并不发作,可见他是将气忍了忍,他说:“韩铁芳!在我走了这一会的时间,你可又打伤了焦衮,我们不想是跟你客气客气,如今却又客气不得了:刚才我们已见了刘昆老师傅,他说他要再会会你!” 铁芳答应着说:“好!”说着提起剑来,霍地就站起身来,要跟着他们走。 吕慕岩又摆着手说:“不要太忙!今天天太晚了,雨又没有住,再说巩县这个地方又没有合式的扬子,武艺怕施展不开。” 铁芳说:“我倒是不在意,在屋里我也敢跟他较量较量。” 吕慕岩说:“可是刘老师傅向来跟人比武都得挑地方。尤其这次跟你,总得光明正大,不能在小扬子上动手,不能以老欺少,也不能够以多胜寡。” 铁芳说:“这些废话你不用说,既然刘昆不愿在雨天夜间交手,那就因为他年老,我可以等待他一二日都不要紧。” 吕慕岩点头说:“好!这又算是你懂得交情,那么,刚才焦衮的那件事也就不必提了,现在我们已经替他找了安身处,就是斜对开的宏兴店。” 铁芳听了这话,却又不禁有些生疑。 吕慕岩又说:“所有的店饭钱全都由我们给。” 铁芳摇头说:“那倒不必操心。”他拍了拍自己的行李卷,说:“我这次出来,携带的金银倒很多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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