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王度庐 > 龙虎铁连环 | 上页 下页


  庞大凯把拳头举起,瞪着眼睛说:“我来找你,就是你得知道!小胡同里的陶七姐那是庞大英雄的人,你他妈敢沾,我一拳就要了你的命,你快些给我滚开这芜湖,要不然,我把你扔在江里,叫你给龙王爷擦屁股去!”

  对面的人也跳起来说:“胡说!你敢侮辱你岑大少爷?你可闻说过我白面侠的名字?”

  庞大凯说:“什么他妈的你白面侠!我馒头侠也不管,着拳吧!”

  说时,狠狠地一拳迎面砸来,这白面侠却巧妙地一闪,就避开了,同时斜探臂来抄他的腕子,庞大凯却又将拳横抡,白面侠又撤步走开了,庞大凯紧跟着来了个“饿虎扑食”,向前猛跃,白面侠却想要绕柱而逃,庞大凯一伸手再来擒他,一手却连臂横击,喊:“你个小子还想那里逃跑?”

  胳臂带着风打去,却听“砰!”一声,正砸在柱子上,震得屋宇都乱响,顶棚上掉下来许多的灰,幸亏这柱子是黄松木料,要不然真得断了。吓得掌柜的恨不得钻进了米囤,伙计们是有的藏进了柜房,有的逃往门外去了,门外这时看热闹的人,围挤得已经密不透风,那些孩子们仍在大喊:“南边的路,北来的牛,铁棍金刀钢手腕……”

  庞大凯的威风更起,一个箭步蹿越了过去,正如狮子搏兔,苍鹰捕蜜蜂,一拳向白面侠的后背就砸,却不料,白面侠在此时蓦然一转身,收腰转臂,手若钢钩,将庞大凯的腕子一带,这拳法,叫作“腰肋之处彼来攻,翻手藏身左取中,挨捺任彼单双手,取其手腕自然松。”

  原来庞大凯那两下子已经使得差不多了,气儿松了,何况白面侠的力气也不弱,这么一带,倒没有把他带趴下,可是同时用拳又向他的“灵墟穴”一杵,“嘭”地一声,正打在他的右肺尖之处,只见庞大凯身子向后一仰,顿然赶紧就挺身站住了,可是脸色当时苍白,他也成了小白脸了!白面侠又将脚飞起,向他的“气海”踢去,再往下一点,就是小肚子。庞大凯痛得可真受不了。

  头上的汗珠子跟黄豆那样大,一颗一颗地往下掉,他可那里服气,忍痛前扑,双拳并舞,要来同白面侠死拼,外边却有他同镖店的伙计赛猴儿滑三,飞跳进来,喊声:“大牛!把刀给你!”

  说话时,“哽”地将一口刀扔了过来,庞大凯还算行!未容白面侠将刀抢在手,他就先抄住了刀柄,换手“刷”地一声抡了起来,白光闪动,逼得白面侠不得不又转身跑开,庞大凯赶上一步,抡刀自后劈来,然而,人家忽地又一翻身“巧换金梁”,“吧!”又把他的腕子托住了,逐即将刀夺去。抖起刀劈击而来,庞大凯一看不好!这才见出此人的厉害。疾忙转身,撒腿就奔,他的身体似乎受了内伤,奔都有点奔不动啦。

  幸仗着猴儿滑三自旁一搀他,他才算出了这米行的门,这时,一般看热闹的人,连那些孩子全都溜开了,白面侠持刀追出来,指着说:“我早认识你,是这地方的一个恶霸,那陶七姐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,你竟在乎日欺负她,霸占她。因为你这个凶徒,我就是不爱她,我也得把她救出,作我的妾!”

  庞大凯又跳起来了,瞪着眼说:“什么?作你的妾?好!……那是我的婆娘!”

  他一眼看见,他的两个伙伴。已把他的那根九十斤沉的大铁棍给抬了来,他脚步儿一溜一点地往那边走,张着手说:“快给我!快给我!……”

  他将铁棍抄在手;往日他嫌这铁棍轻,今日却觉着太重,咬着牙抡将起来,又奔了过去,以“泰山压顶”之式,向着白面侠就砸,白面侠却仍是闪避,庞大凯就砸了个空,“哨”地一声,铁棍砸在地上,白面侠这时才抡刀进逼,以“翻云推转”式来取,庞大凯疾忙斜棍去迎,只听“呛!”地一声,又听“铛啷”一声巨响,庞大凯将棍扔在地上,急用右手握住左手,顺着手指缝儿,鲜血“滴滴嗒嗒”淌了下来,他的脸色变得好像一张灰纸。白面侠用力指着他说:“你知道厉害了吧?告诉你,以后你切不可这样的胡为,那陶七姐生得那样漂亮,你想占着她,你真不配!告诉你,你若是不服这口气,可以到凤阳府去找我,我绝对随时领教。”

  说时,微微地笑,真是一个又毒又辣的风流少年,连那口刀他也不屑于要,扔在地下,他就走回利进号大米行去了。

  ▼第二章 负伤忍耻,独走撞山牛 醉酒遭疑,巧逢飞环女

  庞大凯现在的裤和鞋袜全都滴染上了血迹,他的右手还紧握着那只左手,他受的伤,不叫人看,其实,地下也找得着,他是被人家的刀,削去了三个手指头。他叫赛猴儿滑三,一个一个地给他拾起来,连土带血,他接过来,放在自己的嘴里,“克崩克崩”地全都嚼着吃了。把赛猴儿吓得,急得,直跺脚,说:“大牛!庞大哥!你何必这样儿呢?既走江湖,说不定就有个头伤脚破,如今咱们什么也别说了!算他白面侠岑大少的武艺高强。可是,你的这只右手还一点没伤,武艺不会再练吗?又有咱们的弟兄,将来准能报这个仇,咱们跟他白面侠,走着瞧!得啦!我搀着大哥你回去吧!”

  庞大凯却连连地摇着头,他向四下里看,刚才给他助威看热闹的人,尤其那些给他唱“赞美歌”的孩子们,此时一个也不见了,飞猴杨六,这半天就没有出头,还不如他的师弟赛猴儿,有义气,我白给他的镖店帮了两年零三个月,真他妈的叫人寒心!而人家利进号大米行,伙计跟掌柜的可全都高了兴了,都在那门里,向着他直挤鼻子,动嘴,然而现在庞大凯,并不再像刚才那样的怒气填胸,他只是长吁短叹,向赛猴儿说:“老弟!咱们该分别啦!芜湖这地方,我是栽啦!没有脸再混啦!”

  赛猴儿说:“你不当镖头也行,先回镖店养好了伤再走,好不好!”

  庞大凯摇头,说:“这儿的人,我都没脸见啦,一刻我也不能再待,劳你驾!把地下扔着的刀跟我的铁棍都拿走。去告诉陶七姐,她爱嫁谁就嫁谁!”

  说着转身向江畔去搭船,赛猴儿追过来,叫着说:“庞大哥!你先别走,你带着盘费了吗?”

  庞大凯点了点头,一脚已登在一只江船的跳板上,赛猴儿仍然追过来,由怀里掏出大概也是刚从镖店得的工钱和过节的钱,统共可还不到二两银子,就都塞给了庞大凯,他才回到岸上,抬着手说:“庞大哥!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,咱们弟兄,后会有期!”

  庞大凯也用受伤的手抱拳,同事他的大颗眼泪也不住流下。

  庞大凯上的这是江中的摆渡船,少时船开了,他就低着头,坐在船舷旁,一点精神也没有,连赛猴儿赠给他的路费,身上共有银九两余,够了,足够回老家陕西武功县的了,不!回家可干吗?家里的老婆也早就跟了别人啦!不如直头就上华山,重拜金爪张老爷,学那九成儿武艺,那时武艺学成,至多四年,还不够吗?他妈的非得再找他白面侠岑什么少太爷,那时也叫陶七姐看看我,虽然我只剩了七个手指头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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