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王度庐 > 雍正与年羹尧 | 上页 下页 |
五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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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二十章 暴雨惊雷一现蝴蝶 江波夜雾遁走蛟龙 这个东西倒不是什么“八宝钢环”,所以并没有把草帽打坏。大概只是个木头块,或是碎酒杯,不过使他一惊,叫他一抬头。原来身旁就是一堵高墙,墙里筑着高楼,樓栏里,正是小常随的媳妇周小绯,点手向下急急地招呼着说:“黄四爷你快来吧!我们全都在这儿啦……” 这座楼平日是正好登临,看湖中的风景。现在下着大雨,湖景没有什么可看。但是楼的窗里却耀耀地摇闪着灯光,由里面散出些高声谈话的声音,与天上的雷声,檐下的雨声,和墙外的马蹄溅水之声,混杂在一起。 周小绯由楼上打着一把伞下来,给允贞开了门。倒底她还是因为跟小常随订了亲,所以对待允贞就像他们的至亲长辈似的。 说着:“我叫您两声,您都没听见、我才用那刚才曹伯父失手砸碎了的酒杯,扔出去,故意碰了您的草帽一下,好叫您知道我们是在这儿,您可千万别生气——您把马交给我吧!” 允贞这时是什么也不顾,望见了楼梯,向上就走。上了楼,就蓦然摘下了草帽,手中皮鞭和蓑衣还都在往下流水,这里燃烧着十数枝巨烛,衬以四壁的陈设富丽,好似王庭,俊杰多人,围桌而坐。那年羹尧就高踞在上座,旁边是一群豪杰,如众垦捧月一样,他倒好像是一位“王者”。 大家正在饮酒谈话,见允贞来了,并没有人停住谈话,或放下酒杯。只有曹仁虎一人站起来,白髯飘飘地笑着说:“我们想不到你能够来,很好,这里坐!” 白龙余九喝得脸已经红了,嚷嚷着说:“黄四爷!你快来吧!就等着你啦!在这地方喝酒可是阔多了,这是陈举人的宅子,若没有曹老哥的面子,咱们连这门也不能进。现在你来看!这菜有多好呀!这儿的厨房大司务,听说是北京来的,大概是御厨,伺候过皇上老儿的。可是这鱼不大新鲜,莫愁湖,扬子江里的鱼,原来比我们瓦堡湖里的鱼差得太远,不行!还是瓦堡湖的鱼肥,滋味又好吃。只是以后我也不能吃了,我的大儿子死在那湖里,鱼都喝过我儿子的血,我吃鱼就是吃我的儿子了!……” 他的眼泪像外面的雨似地直往下流,甘凤池突然将拳头向桌一擂,“咚”的一声巨响,幸亏桌子全是硬木的,不然必得塌架。他满脸的胡须乱动,眼瞪得比灯还亮,说:“不要紧,我跟年二爷,必定给你报仇!” 旁边的人,连路民瞻的脸色都显出来不安,都侧目向允贞看来,独有当中坐的年羹尧,却仍然饮酒,恍若无事。 允贞也没露出惊慌,将草帽,蓑衣都尽放在旁边一把空闲的椅子上。曹仁虎又拉凳儿向他让座,并向旁边一个中年的道士装束的人,引见着说,“这就是外号人称为野鹤道人的张云如。” 允贞晓得此人也是独臂圣尼的弟子,奇侠之二。当时就拱了拱手,但张云如却连座也没起。此人实有点性情孤僻,沉默寡言,半天他也没说一句话,然而腰间的宝剑永不离身。 路民瞻只是吃茶,他也带着兵器了,只一口钢刀,在他眼前的酒盅旁放着。 周浔一边咳嗽一边说:“锦茹大概在江安店等着了因不回来了,小绯!” 他见他的女儿回到楼上来了,就说:“这全是你的长辈,这里没有你的座位,你给斟一斟酒吧! 周小绯持着锡壶一位一位地给斟酒,先给斟的就是年羹尧,其次曹仁虎,第三张云如,第四路民瞻,第五才斟到了允贞的眼前,允贞不把眼看这晶莹的绿酒,却远远的去望那钩鼻,棱目,面上永无丝毫笑容的年羹尧,只听他说:“烦云如去一趟吧!他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人,到了京中还方便,快些把白泰官找来,他的爸爸来不来倒不要紧……” 张云如的嘴里这时才出声,是答应了一声,说:“明天雨纵是不住,我也一定走。” 路民瞻忽然说:“我看了因,今晚决不能把蝴蝶儿送回,他也不会给送到艳春楼,更不会送到江安店。白去派人等着他,他那人毫无信义。本来他就是大盗出身,慈慧老佛一点也没将他度化好,倒叫他添了些作恶为非的本领……” 张云如听到这里就要哭,悲泣地说:“我听说当师父圓寂之时,她老人家对此事还很懊悔,那时,了因就已经打伤了平时爱管教他、劝阻他的监寺僧人,他就闯下山去了…… 甘凤池又要擂桌子,这回却是跺脚说:“不把他除了,我们门中的名声,都得被他一人弄坏,做什么事也不叫人信服了,见了谁,我们也得面上带羞。依着我,今天就把他打死!” 楼板都直摇动,一些人被震得坐都不安,楼外的雷声又重击着,雨也咆哮着,灯烛都摇摇欲灭。 年羹尧又说:“饮酒吧!我断定待一会,了因一定会来。” 他这句话使得好多人都怀疑不信。曹仁虎头一个摇头,微笑说:“他不一定敢来了!” 允贞忽然高声说,“我担保着叫他把蝴蝶儿送回,他也应了,我想他为人虽恶,可是这口气他说要赌一赌。” 一听说“蝴蝶儿”这三个字,路民瞻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,仿佛是又来一场瓦堡湖边的恶斗。但是,他与允贞已经“说开了”,同时当着年羹尧,他也得顾点面子,所以并没有怎么样。 而这时甘凤池依然忿忿地说:“我愿他这时就来,我再跟他讲!” 年羹尧说:“今天我们在这里聚会,我为的是盼他来到此地,他如改悔,我举杯与他结交,他若不改悔,我们齐力将他剪除!无论他将蝴蝶儿送回来不送回来!” 说话时候,他的眼棱里萌出来煞气,但最后提到了蝴蝶儿,他又显出十分急躁,——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。 周浔说,“我没见过蝴蝶儿那女子,不知她长得是怎样天仙一般。可是,咱们江湖的英雄,最忌的是财、色。我周浔,人都说:要不贫,问周浔,其实我自己倒真是一贫如洗,把家财都早已挥尽。有时取来一些不义之财,也都周济了贫寒,财的一事我对它如此,色字我更是忿恨。多少的好朋友,都因为好色,我与他们绝交。我的兄弟们之中以风池最使我钦佩。但我听说前两天,他也想抢走蝴蝶儿……” 甘凤池立时就大声辩白,他说话的声音真比雷声还响。他擦掌磨拳,脸都气得发紫。年羹尧也大声地说:“蝴碟儿的事与甘兄弟无关。他原是想叫那女子去服侍他的老母,他不晓得,那决办不到,因为蝴碟儿并不是一个安分的女子。所以,我已于昨日为他雇了两个仆妇,现在他家中伺候甘老伯母,这件事是已完了,不过蝴碟儿一个落涸的女子也很可怜,我已答应救她,不能出言无信。她被了因枪走……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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