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蹄风 > 铁堡英烈传 | 上页 下页


  袁无愁看了他一眼,道:“现在后面,我来引路。”说着领了来人,瞳进堂屋,一指金雷三人的住屋道:“诸位,住这间怎么样?日里雪方下时,客人才走,还笼着现成的火还没有灭呢!”随说随往怀中去掏钥匙。

  来人忙拦道:“我们要清净睡上些时,这是路过口,早晨太乱,还是住后屋空的一间上房吧!”

  袁无愁故作不耐烦的道:“你们两起客人真怪,倒都不享受现成的,到后面去,还得现升火、烧炕。”说着,便引来人往后面走去。

  金雷先只以为来人是这家客栈的对头,及至听到袁无愁引到门口,以实为虚,诈向后屋,来人对先来的客人,又是那等注意,再把到了以后,所闻所见,连在一处,仔细一想,分明人家早知自己行藏,所说相救之人,也颇似说的小主人。再想起大雪中派姓田的远处接引,到后来这家掌柜的又是那等盛情款待,还说少时具酒祛寒,席间再行畅谈,直到自己说了假名假姓,才托辞进去,必是见怪,见了真人还隐起行藏不说实话,所以进内不久,只命田振汉送出酒饭,不再出来陪宴了……

  他越想情理越对,不过,飞龙碧事变老主人就义时,年已六旬,虽说先朝遗臣朋旧甚多,入山之后,更是广交天下英雄,多所延揽。但是看那姓袁的,虽是忠臣之后,年岁不大,不但青龙会中少有所闻,就是江湖道上,也很少听人说起,好生叫人不解。

  他想到这里,又觉着那五个人,从服色上看,分明是宫廷中的铁卫士,他们竟然在大雪中日夜奔驰,能耐不凡,不过,如照他们方才叩门和攀墙落雪的情形看来,却又并不如何的高明。

  当下他改变了窥探主人的心意,决计施展平生绝艺,去探那五人的动静,看他们究竟是否宫中派出来的对头,以便与姓袁的同仇敌杭,即或不是,被主人看破,也有个说词。

  主意一定,重又叮嘱铁猛诸事小心,谨守病人,不可出声,自己后面去去就来,随着带了兵刃暗器便走。

  因房门已被袁无愁上了锁,轻轻推开窗户,探头一听,静静的,连后屋笑语之声都已停歇,忙提一口气,飘身而出,施展轻身功夫,顺着堂屋甬路,直奔后院而去。

  后面院落,比外院还大,上面是一排七开间的房子,东西房俱是一连九间,东方近甬道处,像是那姓袁的住屋,西房第四、五两间,像是那五个来客所居,除这三间房子点着灯外,余房都是暗的。

  金雷恐被人发现,忙一纵身,飞上西边屋顶,不意上面积雪太厚,不能用双足钩住房沿,垂身窥探,打算卧身雪上,静听屋中人的言语,等到脚方一落下去,倏觉左脚一虚,踏入雪里,约有二尺来深,这时“沙”的一声,心刚一惊,便听房中柴和煤,“哗”的一声,洒了一地,袁无愁大声道:“诸位客人帮帮忙,我给你们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?账房还存着一点酒呢!”

  金雷就势一稳身形,右脚浮搁,身子往雪上一坐,那踏雪之声,幸而被那柴、煤倒洒之声所掩,未被屋中之人觉察,接着便见袁无愁出来,放出沉重的步履,一步一步踏着雪,往东屋走去,口中咕噜着道:“出来也不算一算天时,这般大雪,就是一只老鹘鹰落在上面,也要留个爪印,何况是个人呢!”

  金雷听了心中一动,低头看那落脚之处,雪光映现,明明现出两个脚印,一个已被自己左脚踏了进去,知道适才定有人来过,暗忖这雪已冻结,上层浮脆下面坚凝,人立上去,除非轻身功夫已臻绝顶,有踏雪无痕的功夫,能够悄没声息,否则人的身子,少说也有八九十斤,怎能稳得住。

  看这人把雪踏陷了二尺,屋中五人,并未觉察,而且脚外的雪,齐如刀削,要不是内、外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,怎能如此!

  如说先就有的,一则这雪才住不久,二则五人未来以前,屋是空的,来此何事?……

  再一揣量袁无愁所说的话,暗中点出当午自己的外号,分明又是在警告自己,还有那丢放煤、柴的声音,也必是他先听出房顶有蛤的声音,恐被来人觉察,故意做出来的了。

  他正自沉思,忽听房中有人低语之声,听不甚清,心想:“主人似已无用避忌,一看那两个脚印正当沿口,如把双足都站进去,恰好借着冰雪的陷窝,钩住身子,将身子倒悬下去睹查。”于是,他忙稳住身子,提着气,立起身子,把右脚也轻轻踏在另一脚印里面,缓缓倒身悬下,侧耳一听,内中一人道:“我说老鬼的声气到不了这边,他那亲戚也早和他反目,前日他还派人与将军送信,说小贼不来便罢,一来便即擒了献上,老总偏不肯信,硬派我们追将下来吃苦,今晚差一点葬身雪里,这算什么嘛!”

  另一人道:“这个你就不懂了,老总想的是熊老鬼那块玉石图记。”

  一人道:“玉石图记是什么东西?有那么重要?”

  另一人道:“听说那是闯贼李自成在关中搜刮劫掠的金银财宝,还有一些是攻入北京时洗劫的珍宝,埋藏在一个秘密地点,只有凭着那块玉石图记才能找出宝藏,为了宝藏,所以老练不愿韦老先捉到那小贼。”

  一人道:“我原说金雷老鬼,当年是有名的玉面神鹰,何等诡计多端,事败之后,谁都没这大胆子,独他一人,保了小逆贼,担着这么大的血海士系,往甘肃、新疆逃来,还是明着雇了驿车走,那有这样情钟,原来他也是为了财。”

  另一人似乎在发牢骚,哼了一声道:“可是,我们为了什么呢?不来吧,我们前头一走,后面就有人跟着,我们稍一疏忽,人就无缘无故的没了,连怎么没的都不知道,敢大意吗?我只不懂,上头既要除他,只用一纸公文,西安将军还敢不听,然后通行各省,自然小逆贼就无处藏身了,何况到处都有我们的人,还怕捉他不到,偏要用这种暗杀的!”

  先一人插口道:“你那里懂得,皇上有皇上的道理,就以这次剿平飞龙碧来说吧,不也是暗做的么?官府还说我们是分赃内订而引起火并,飞龙兽仍是飞龙碧,不过把熊凌凡换成了方震,你没听人家说过么?当差不自在吗?差事苦时,自然是苦了,可是没事时,随便的吃喝玩乐来说,每月单是俸银就是五百两,生杀任性痛快,建一次功,有一次赏,办差还有丰厚的川资,只要对上头恭敬当心,平时一点风险不担,退一步想,比起当初,咱们身在绿林,可就强多了。”

  另一人道:“这些话,虽然没有犯什么规矩,还是少说的好,一个不小心,惹出祸事来,像高老五一样,至今还不知他有没有尸首,那才冤呢!你准知道大雪天,他们不会跟来么?还是趁无人时谈点正经的吧!”

  又一人道:“如今火刚升起,肚子还没有填东西呢,忙什么?”先一人道:“我看这家店,大得古怪,自从京里出来,走了好些村镇,甘、新道上,还没有这般款式干净的店呢!日里那女店主虽说这里,虽非官道驿路,却是通各大县的捷径,又有天山采荒金皮货的客人,与外国鬼子来往,店主甚是富足等语。我总觉得,她出来代那男的醉鬼答话,到底有些可疑,那伙计也有些假老实,否则眉眼没有那样清秀,手也不会那等白细,现又刚到,且莫使他看出,装作糊涂,等用完了酒饭,稍微歇一歇乏,好歹也要探出一个究竟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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