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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二


  原是混乱纷杂的兵弁,在一声暴喝之后,却突然变得整齐有序;三人一组,五人一队,刀枪剑戟密如丛林,原来这竟是奇谲多变的一座阵法。

  萧震东对八卦九宫等变化素有研究,但一再观察,竟没看出这算什么阵法。但见九宫之中暗含五行变化,而且又按遁甲分为休、生、伤、杜、景、死、惊、开八门。更糟的是辽东五绝已经次第全部现身:

  伤门兑位立定黄煞人魔宇文月,手捧紫竹剑,点首微笑。

  杜门震位立定蓝面怪客左眠,披发跣足,手捧日月轮,怒目而视。

  死门异位立定玉笛书生莫仇,摇头晃脑,双手把玩着玉质光洁的横笛。

  惊门坤位立定黑魔王法彤,手扶阴阳拐,目光斜瞅着华家姊妹。

  赤发神君自立于休门乾位,手扶虎头蛇尾鞭,仰天桀桀而笑。

  萧震东心头已经冷了半截,三十年来这五个魔头横行无忌,战少林、攻武当、破七帮、吞三教,江湖道上望风披靡,闻名胆落,看来今日自属凶多吉少。

  赤发神君笑声甫歇,倏而软鞭微摆,阵势立刻渐起变化。

  各队变换诡异,时纵时横,忽掩忽开,同时隐隐似有风雷之声。赤发神君踊进数尺,扬声问道:“老鬼,这点小玩艺,多少还有点意思吧?”

  萧震东冷冷笑道:“若凭真才实学,老,夫让你们五人联手齐上,绝没一点含糊,若凭这种旁门左道,鬼蜮伎俩,老夫认栽就是,何必多言。”

  赤发神君纵声大笑,手中软鞭连摆三次。倏闻鼓声一鸣,其中夹杂着数声长啸,阵势缓缓前移。行进之中,按五行生克不时移宫换位;倏见枪戟如林,倏见刀剑如海,变幻不已。

  萧震东、太白三女已如网中之鱼,随着阵势的推移,被逼缓缓而走。转瞬之间,进入了奸相秦贼的大门。

  阵势继续前进,穿越厅堂而过,直达后园。萧震东等被困阵中,已不知身至何所。周围只见雾气阴沉,刀枪如林,不时有风雷呼啸之声。萧震东思如潮涌,不禁喟然而叹。回顾太白三女,华家姊妹镇静如恒,略显悲凄之色;仇君菁则东了西望,眼珠乱转,小脸上满含笑意。

  老人家心头一惨,几乎落下泪来。心想,到底是年轻不懂事,竟然嘻笑颜开,全然不知死活。自己则更感愧疚,深悔不该连累上这三条年纪轻轻的小命。

  阵势突然静止下来,中间约有两丈方圆的空隙。四周八门俱闭,旗幡迎风而动,剑戟林立如箭,无异钢墙铁壁,插翅难飞。赤发神君等已隐迹不见,烟云飘渺中,只有五绝中的老四,玉笛书生莫仇手持横笛,随风而吹……

  忽见仇君菁似一朵白云般飘然出阵,娇笑道:“你要再吹这鬼笛子,当心把我大哥引来要你的命!”

  玉笛书生心头一凛,身形猛退数步。他并不是怕她所说的那位大哥,而是怕这位满面含笑的小姑娘。为何太白三女、萧震东都受到笛声催眠,而她却浑若无事?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。心一横,玉笛疾如电闪,点向仇君菁“脑户穴”。小姑娘没见起身,面前却没了人,不知怎么一来,瞬间已经到了他身后。她仍然笑着,道;“你真笨,我在这里!”玉笛书生霍地转身,玉笛拦腰横扫,左掌紧随而进,两招先后进发,势如狂风匝地。玉笛书生忝为五绝之一,身形之快,自毋待言;但一任他旋转如风,却总不见小姑娘踪影何在。但闻赫赫嘻笑之声,不断发于自己身后。

  这一来玉笛书生既惊且怒,玉笛疾抡,身形转如风草,直至头晕目眩,方始停身回顾。但见赫赫的笑声已停,小姑娘也失去了踪影。阵中八门紧闭,风雷隐隐,雾气弥漫,枪刀剑戟如丛草,难道她是上天飞了走的?

  玉笛书生大感错愕,三十年来他弟兄五人威服宇内,会过的高手奇人不知凡几,难道真在这个毛丫头跟前失了风?这岂非怪事!五阴风雷阵中会逃走了一个十四、五岁的小丫头,这话又如何去对弟兄们解说!

  两个时辰以后,玉笛书生当值已过,五阴风雷阵要交给老五黑魔王法彤。他愁眉苦脸,苦思焦虑,不知怎样解说弄丢了一个小姑娘。忽听背后“嗤”的一笑,转身看时,可不是她又回来了。玉笛书生即惊又喜,甚至对她有些感激。

  小姑娘仍然盘腿坐着,双眉一扬,笑道:“大饭桶,我也累了,再把你那笛子吹吹,让我也睡一觉。”

  玉笛书生蓦然惊觉,自己的魔笛功能摄魂逐魄,如不能将她催眠如死,仍然无法向老五交代。当下不及细忖,拉起笛子又吹,笛声婉转凄厉,有如婺妇夜泣。玉笛书生边吹边用眼角去看,小姑娘眼珠乱转,嘴角含笑,竟然毫无睡意。

  玉笛书生无奈,停笛问道:“你怎么还不睡?”

  小姑娘嘴角一撇:“我又不困了!”

  玉笛书生大感焦急,忽然一揖到地,婉言求道:“那么求你装睡。”

  小姑娘鼻头一皱,嗤道:“看你这人可怜,就依你一次吧!”

  说完当真挨到华家姊妹身边,闭起双眼,满面含笑的呼呼睡去。

  玉笛书生定了定心,黑魔王法彤准时接班入阵;先看下看横七竖八的几人一眼,发出一声轰雷似的枭笑,手扶阴阳拐,傲然而立。玉笛书生满怀鬼胎而去。

  华家姊妹相背蜷曲而卧,俏脸如画;黑魔王目不转睛,越看越觉心痒,一时淫念大动。

  数十年来他是出名的色中饿鬼,坏在他手中的良家妇女不可胜数;面对如此佳丽,岂能白白放过?念转心动,黑魔王缓缓趋前,蹲身出掌,向音莺姑娘胸前摸去。讵料手背一阵刺痛,有如蜂蜇蛇咬,不禁大惊失色。一声怪叫,全身跳起一丈余高。仔细看时,并无异样——老头儿和三个姑娘,鼻息均匀,睡得正酣;阵势依序而动,黑烟滚滚,风雷隐隐。但自己手背上却已肿起了铜钱大的一块,中间刺了半寸多深的一个血眼,兀自有鲜血涌出,刺痛不已。

  黑魔王错愕片刻,拐交右手,二度蹲身出掌,又向飞莺姑娘胸前摸去。这次他换了左手,眼光直盯到手背上,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作怪。魔掌伸到飞莺姑娘胸前五寸之处,仍然没有什么作怪。他格格一笑,放心抓去。不料一把抓了个空!不,是没抓到飞莺姑娘,但是抓到了一支大针!三寸多长,用力不小,钢针刺穿了手背。黑魔王一声嗥叫,又跳起一丈多高。定神细看,三个姑娘睡得正熟,一动未动,这针是哪里来的?

  暗中忽闻嗤笑之声。黑魔王大惊,张皇四顾,空无一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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