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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六


  李益见她眼睛瞪了起来,笑笑道:“牛粪是鲜花的佳肥,鲜花种在牛粪上,可以长得肥肥实实,不会因干瘠而凋萎,此其一。鲜花芬洁,才会引人采摘,如果是插在牛粪上,人为恶其秽臭,反而不会去采了,是因祸而得福。嫁个人才,你可能受委屈,嫁个蠢才,你始终高高在上,如能往远处想,倒也不失其为福。”

  卢闰英有点生气地道:“那么你也赞成了?”

  李益笑道:“我若是你的父亲,我可能会赞成,但我只是你的表哥,我怎么会赞成呢,在我说来当然是嫁给我才好!”

  卢闰英这才笑了起来道:“你的皮真厚,快去吃饭吧,免得雅萍那丫头又找了来。”

  李益指指她的衣襟道:“我早就饿了,可是不敢催你,也舍不得催你。”

  卢闰英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襟还是敝着的,连忙掩了起来道:“都是你,要是来个人撞见了成什么样子?”

  李益笑笑道:“我的眼睛尖得很,有人来,我老远就会看见了,因此你还是嫁个人才才好,如果嫁个蠢才,处处还要你去照顾他,怎么会想到照顾你呢。”

  卢闰英又白了他一眼,低着头向前挪动,同时道:“君虞,现在爹对你的印证已经好转了不少,你来求亲,只要聘礼拿得出来,应该是没问题的,只是一件事,你必须有个明白的交代。”

  李益心中一动道:“是霍小玉?”

  卢闰笑道:“是的,这件事长安每个人都知道,我也听人说过很多,说那位霍氏娘子国色天香,风华绝代,为人更是温文谨厚。”

  李益想想道:“不错!她都还当得起,我李十郎相处的女子,绝不会是庸脂俗粉。”

  卢闰英道:“君虞!我不是嫉妒她,我也不会那么器量窄,何况她认识你又在我之先呢!”

  李益道:“闰英!既然你也知道她,相信你清楚我跟她之间的关系,我没有娶她。”

  卢闰英道:“我知道,我愿意并娶她,只是在爹那儿,恐怕讲不通。”

  李益道:“我娘那儿也讲不通,娘表示过了,她绝不肯为一个未嫁先过门的女子补正名分的。”

  卢闰英道:“那该怎么办呢?”

  李益道:“小玉那儿没有问题,我在事前就跟她说清楚了,两个人在一起是没有名分的,可是我绝不负她。”

  卢闰英道:“那要如何安置她呢?”

  李益道:“那是你的事了。”

  卢闰英道:“怎么是我的事呢?”

  李益笑道:“你是明媒正娶的正室,如果你容得下她,等过个一两年,把她接回家,如果容不下她,就装聋作哑,把她放在一边……”

  卢闰英道:“君处!我不会是那种人,这一点你绝对可以相信的,只是我怕爹会在这方面多作挑剔。”

  李益道:“我想不至于,因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,如果要我断绝了她,李十郎就不能做人了,而且我地做不出这种事!”

  卢闰英道:“是的,假如你绝情寡义,弃她于不顾,连我也不敢嫁给你了,这件事还是我跟爹去说,叫他不要过问,就装作不知道,以后由我自己来处置……”

  李益笑道:“我娘也是这么说,所以她告诉我,她不能对小玉的身分作任何承认,但也要我一定跟你说明白,娶媳过门,她这做婆婆的可以作主,另外再弄人进门,则是你这做大妇的权利了。”

  卢闰英顿了一顿才道:“那位霍家娘子她肯吗?”

  李益笑道:“没什么不肯的,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,可以在一起有个照顾,但不能有身分,而且这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!”

  “那就怪了,她虽是庶出,但到底是个规规矩矩的千金小姐,而且又是个女儿家,怎么会自甘委屈呢?”

  李益道:“闰英!你对她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?”

  “听说了一点,不太清楚,我又不好意思追问。”

  李益轻叹道:“以她当时的处境只能作这个打算,因为那时霍邸还没有败,老王薨后,王太妃大权独揽,根本就不承认他们母女的地位,甚至还要把她母亲贬为家奴逼嫁转卖给一个商人做妾……”

  他把霍小玉母女的情形说了,卢闰英不禁愤形于色:“这位老太妃也太狠毒了。君虞,幸亏你见义勇为,不避权势,否则她们母女真苦了!”

  李益道:“要不是为了瞧不过去,我不会跟小玉在一起了,我这个人就是这点倔脾气,越是碰不得的人,我偏要碰一下,不过这件事也是我一生的转机,要不是认识了她,我不会有江南之行,更不会结识那几个江湖侠客,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一切了……”

  话说得长了,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,发生的事简直是比很多人的一生还曲折离奇。

  李益说得高兴,卢闰英也听得入了迷,两个人就在这柳荫下,一个说,一个听,说完了一切的遭遇。卢闰英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:“君虞!原来是这么回事,要不是听你自己说了,光是听长安市上的传闻,那就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了。”

  李益忙道:“别人是怎么说的?”

  卢闰笑道:“太多了,各有各的说法,叫人不知道该信谁的,有的人说你交结江湖游侠,是个不安分的人,也有人说你是个见义勇为的侠士,游戏人间,更有人说你心肠狭窄,工于心计,为了替霍小玉报复,斗败了霍王,总之都是捕风捉影之谈……”

  李益自己也有点震动,没想到自己在长安竟会引起这么多的臆测,尽管都是捕风捉影之谈,但对自己并不是好事。

  卢闰英笑笑道:“爹对你的事情先前也弄不清楚,我们在晋京的路上跟你错过了,却也知道你路过,听了你不少传说,那时爹对你的印象可坏透了,我更着急,以为我们之间是完了,一直到了长安,爹在另一些人口中听到了你的事,尤其是入朝面圣,在偏殿应诏谈话时,圣上居然也问起你,再从郭老千岁那儿知道得更多一点,才改变了对你的看法,否别的话,恐怕我们连面都见不着了。”

  李益忙道:“这是怎么说的?”

  “爹一到长安就吩咐过,你要是来了就挡驾……”这句话给李益的刺激很大,忍不住冷笑道:“姨丈未免也太势利了!我这个姨甥已在五服之外,就是犯了抄家的大罪,也牵连不到他老人家呀!”

  卢闰英连忙道:“君虞!这可不能怪爹,他能有今天,无非是靠谨慎,经不起牵累,何况你自己也该清楚,在鱼朝恩的事情后的那段时间内,你身上所牵的麻烦多大,谁都不敢沾你!”

  李益道:“那时详情还不能对外公布!”

  卢闰英笑道:“现在也没有对外公开内情呀,幸亏圣上是知道的,否则谁还敢沾你呢?黄衫客那批人保着鱼朝恩的党翼逃出长安,不明内情的人以为他们是鱼党,那些人偏又是你的朋友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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