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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一


  说完又觉得不安,因为要利用薛天异做刺客去行刺秦王的事,只是他心中的一个计划,并没有对谁说过。

  但薛夫人那一双明澈的眸子,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中的思想,微微一笑道:“我当然知道,你到东夷的目的,你的计划,没一椿能瞒得过我,那天你在雪地中为群狼所困,我本待不理,听任你葬身狼腹,或许会改变一切,但天垢忍不住冲了出去,可见人力是无法逆天的呀。”

  张良为之一凛,没想到心里的事,被人一览无遗,看来这个老妇人确有神通,忍不住又拜道:“请伯母指示迷津,小侄的计划是否行得通。”

  薛夫人道:“秦王暴虐,必无善终,强秦必亡,但尚非其时,对未来的事,我只有用句预言,你记住了,将来如有应验,你就知道对自己的取舍了,亡秦刘楚,灭秦者胡,楚人一炬,可怜焦土,记住这十六个字,你可能会明白世上没有不朽的霸业,没有百世的富贵,庶几来归。”

  张良愕然道:“小侄问的是眼前的计划。”

  薛夫人笑道:“这个计划只问该不该行,不必问它是否会成功,成功不是一天造成的,必须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,百丈高楼,虽然加上最后一尺才算完工,但没有以前的九百九十九尺,那一尺仍是一尺,你该明白了吗?”

  张良道:“小侄愚昧,小侄不明白。”

  薛夫人一叹道:“天机不可预泄,我也不能说得太多,反正我交出一个儿子向你换回一个女儿,没有亏待你。”

  张良更不懂了,还想开口,薛夫人却摆手道:“不必再问了,明天要上路,你还是早点安歇吧。”

  说完起身到后面去了,没有多久薛天垢又来到他的榻前,一言不发,脱去外衣,把一个洁净光润的胴体投入他的怀抱,张良不禁愕然低声道:“你怎么又来了,伯母她老人家知道了不会责怪吗?”

  薛天垢轻声道:“是母亲叫我来的。”

  张良又是一怔,薛天垢道:“母亲并不是不通情理,她知道我们这一别,将来四十年不能见面,合少离多,让我们多亲近一会儿,我现在给得你多一点,在以后的日子里,你也会想念我多一点,将来还会回到我身边来。”

  张良情动于中,忍不住道:“垢姑!我不信这些,也不以为我们必须要分别这么久,我等事情一了,就会来看你,把你接到中原去,我们永远在一起。”

  薛天垢泫然泪下:“别多说了,抱着我,多爱我一会。天亮了,我们就要分手了。”

  张良道:“分手,你不是还要陪我上郡城去吗?”

  “是的!但我们不能像这样亲近了。”

  张良还想开口的,但薛天垢热烈地抱着他,吻着,那样一个丰满的胴体,那样一种撩人的情景,使他忘了语言,忘了一切,两个人又沉浸在爱的欢愉中了。

  天亮得很早,对这两个沉浸在欢娱中的年轻人来说,尤觉良宵苦短,但薛夫人早就起身了,为他们把早餐都准备好了,也准备好一切要带的东西。

  薛天垢腼然地起床,张良也有点不好意思,但薛夫人却十分平常,只递了一封信给张良道:“你此去见到仓海君,刚好可以赶上一场热闹,释放天异的事毫无困难,这封信是叫他以后听你的话,行动受你的拘束,他的性情很暴烈,希望你能多担待他一点。”

  张良忙躬身道:“小侄一定像自己的兄长一般地尊敬他。”

  薛夫人苦笑道:“那倒不必,天异这孩子别无可取,就是天性纯孝,有了我这封信,你把他当作奴仆,他也不敢违抗的,我对公子只有一个要求。”

  张良忙恭身道:“伯母但请吩咐?”

  薛夫人道:“到了中原,你设法替他物色一房妻室,等到他的媳妇有了身孕之后,你们再进行你的活动,这样纵有不测,也可以替我们薛家留条根。”

  张良忙道:“这是应该的,小侄一定尽力。”

  薛夫人一叹道:“你别看得容易,这孩子的性情别扭得很,性子又很粗野,一般的女子他看不上眼,他看中的人,未必肯嫁给他,你恐怕要费一番心思呢。”

  张良道:“小侄自会尽心设法的。”

  薛夫人笑笑道:“我知道你行才托付你,天垢那样一个冰冷的人,你都能使他动心,我实在很佩服你。”

  一句话说得张良耳根红了起来,幸好薛夫人也没有多说下去了,促使他们出门了。

  薛天垢准备了一付雪车,把张良的行囊放在上面,叫张良也坐上去,用皮裘将他裹好了,她自己则在前面,用一根粗绳拖着,洒开大步,向前飞奔。

  张良实在不过意,连忙道:“垢姑!这怎么行。”

  薛天垢回头笑道:“这是唯一的法子,你的马失去了,如果不这样走,两天也到不了郡城。”

  张良跳下雪车,想跟她一起步行,薛天垢也不勉强,可是积雪深可及膝,一脚踩下去,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,走不到百十步,张良已累得直喘气。

  薛天垢笑着把他抱了起来按在雪车上道:“别逞能了,这些地方可不是讲究男子气概的时候。”

  张良皱皱眉问道:“垢姑!干吗要带这么多东西呢?”

  薛天垢道:“那些皮货是带到郡城去卖的。”

  张良道:“留着吧,我囊中有金箔,垢姑!我们现在是夫妇了,还分什么你我,我的钱就是你的钱。”

  薛天垢想想道:“可是已经带出来了,总不能送回去。”

  张良道:“搁在这儿,回头再来取,连车子都放下,我相信不会有人抢去的,就算丢了也没有关系。”

  薛天垢道:“把车子也留下,你怎么走?”

  张良涎着脸道:“没人的时候,你抱着我走,有人的地方,我下来走,这样也轻快一点了。”

  薛天垢脸一红道:“你真好意思,大白天也要我抱你。”

  张良笑道:“垢姑!如果我抱得动你,我一定抱着你走,假如真觉得要很久才能再见,我多亲你一下也是好的,别忘了我们是新婚的夫妇。”

  薛天垢的脸更红了,但也却不过他的柔情蜜意,一把抱了他起来道:“我是要离开你,否则会被你缠得丢不开了。”

  张良就势吻着她,两个人就这么缠绵着,黏着,在无垠的雪地上留下一行足迹,慢慢地步向前方而去。

  张良与薛天垢终于来到了郡城,在逆旅中又作了一夕缠绵,留下了薛天垢,次日清晨张良整顿衣容,前去拜诣东夷的仓海君。

  这是再度前来,他难免有许多感慨,前一次来,他贵为韩国的贵公子,车骑扈从,备受礼遇,这一次却是以流浪者的身份,相去何啻天壤云泥,而昔日故人今日已是为郡君,身份显赫,是否还念及昔日友谊呢?

  当他投入名刺,在等候接见的那一刹那,心中的确是充满了忐忑与不安,等待了一会儿忽然宫中号角齐鸣,来往的人,都充满了喜色,互相恭贺。

  张良不禁深感诧然,正想打听一下是为了什么,忽而宫门大开,仪仗队伴随着鼓乐声鱼次而列,然后他见到了昔日的知己旧友仓海君满脸喜气地迎了出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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