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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


  ▼剧孟 三

  袁麒冷冷地道:“不需要十年,我今年十五岁,在五年之内,我就要找剧孟再战,否则我此生就不再触剑。”

  剧孟笑道:“对!小兄弟,这才是一个剑手的胸襟,我说的十年,只是最长的一个期限,如果你肯发奋苦练,也许两三年就够了,因为你的基础已稳,只欠成熟而已。”袁麒一言不发,寒着脸退过一边,袁好古淡然道:“剧孟,那只是小孙与你之战,却不是袁公剑与越女剑的胜负之争,这两派剑术之高下,今天就有结果了。”

  剧孟谦恭地道:“老丈为袁公之后,深得袁公剑术要旨,剧孟却不敢说是越女剑派的代表,老丈就是胜了我,也不能说是击败了越女剑派。”

  袁好古道:“据老夫所知,越女剑派中,你是最有成就的一个,今日一战似乎相可成为定局。”

  剧孟道:“老丈的认识太浅了,我至少可以举出三个人,他们的越女剑术,造诣高出我许多。”

  袁好古连忙问道:“是谁?在什么地方?”

  剧孟想了一下,终于摇了摇头道:“目前不必说,老丈既然以我为对象,不妨等击败我之后再说吧。”

  袁好古徐步出场,由肩头撤下长剑道:“你最好现在说出来,等老夫一出手,你不会再有机会开口了。”

  剧孟笑道:“那三人两个是我师兄,一个是我师尊,老丈杀死我之后,他们自会找你的我无须先说,说了也没有用,因为他们都是闲云野鹤之身踪迹无定,除非他们来找你,你找不到他们的。”

  袁好古道:“好!那老夫就从你先开始了。”

  横剑比了个姿势,慢慢向剧孟逼近,剧孟的神色也转为严重了,他看出袁好古是个真正的劲敌,这一剑在手,身上就带了凌厉的杀气,剑尖逼人,而且他握剑的姿势,蕴藏着无穷的变化,令人无可捉摸。

  因此剧孟双手握剑,高举在顶,两腿分叉,稳稳地站在地上,全身有如一尊石像,凝立不动。

  袁好古走近到剧孟身前半丈之处,就停住了脚步,他也隐约感觉到剧孟全身,似乎布下了一道气墙,阻截了他发出的剑气,使他无法再进一步。

  袁、剧两人,在气势上是相等的,就只差动作上的变化了。

  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,袁好古忍不住了道:“进招呀!”

  剧孟笑道:“不!老丈先请。”

  袁好古道:“老夫一出手,你就没有机会了。”

  剧孟道:“也许,但我认为不动比动好。”

  袁好古冷冷地道:“是吗!你太自信了。”

  剧孟道:“一个剑手最重要的就是自信。”

  袁好古似乎词为所夺,气势也弱了一点,居然撤剑退后,重新运剑作势,然后大吼一声挥剑直进。

  剧孟高举的剑骤然下落,当的一声激响,在夜空中激出一蓬火星,双方都退了一步,同时喊出一个好字。

  然后,两个人如电闪般的交缠在一起,但听得叮当之声不绝,剑影飞舞,两道白气交缠连人影都看不见了。

  几百人的眼睛都盯在战场上,却没有一点声息,他们都为这一场罕见的较剑惊得呆了。

  也不知过了多久,更不知交手了多少回合,剑影忽地一分,剧孟退了出来,一拱手笑说道:“老丈剑艺高明,剧孟自承不如,容日后再行讨教。”

  他的胸膛上裂开了一道剑痕,深及寸许,长达尺余,鲜血汩汩流出,神情还是很镇定。

  倒是袁好古吁吁直喘,颔下长约两尺的白须,只剩下三四寸的短椿,断须却纷纷披散落在他的衣襟上。

  喘了两口气,他这才沉着脸道:“剧孟!你自认输了?”

  剧孟道:“是的!我断喉一剑,只削下了老丈的颔下的长须,而老丈的一剑,却划胸而过,自然是我输的了。”

  袁好古道:“老夫可不领你这个情,你的剑分明还可以递出来,砍下老夫的首级还游刃有余。”

  剧孟道:“可是我也难逃老丈腰斩之危,剑手竟技,只是点到为止,我身上见了血,犹逊老丈一筹。”

  袁好古道:“这一剑不足以定胜的,最多只是个平局罢了,但你要认输,老夫也不反对,你自己作个了断吧。”

  剧孟变色道:“老丈应该明白,我只是输了招式,却没有输命,刚才那一剑,我们是可以同归于尽的。”

  袁好古笑道:“你弄错了,老夫可不是来跟你比剑的,老夫乃是奉了吴王之命,前来杀死你的。”

  剧孟道:“老丈一定要杀死我吗?”

  袁好古道:“那倒不是,吴王并不一定要杀你,只是授令常都尉,一定要杀死袁盎,你如果肯置身事外,老夫自然也不为已甚,但你肯退出吗?”

  剧孟道:“老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,袁大人乃一代贤臣,承其不弃,与剧孟订交,而不以布衣见弃,在公在私,剧孟都不能见其丧生于此。”

  袁好古道:“老夫也知道你不可能退出的,所以我们才必须继续较量下去,直到杀死为止吧。”

  剧孟长叹一声道:“老丈太不体谅在下了。”

  袁好古厉声道:“少废话,你还是准备领死吧,老夫已经知道你剑技的高低,自信下一招必可教你授首剑下。”

  剧孟脸色一寒道:“老丈真有把握吗?”

  袁好古傲然道:“当然,你出剑的部位离我的咽喉还有两寸,我却已经够到你的身子,因此老夫相信能胜你一筹。”

  剧孟道:“老丈是存杀人之心,在下只抱竟技之意,这有差别的,较技时,必须要为对方留三分退步,但拚命时就没有这些顾忌了,老丈原该明白我那一剑只发了七分。”

  袁好古道:“笑话,你以为说大话就吓得住老夫了?两剑交接,性命悬于一发之间,你还会留三分退步给人?”

  剧孟道:“我在较技时,不论情况多危险,始终只发七分招式,老丈看来对在下的为人还不够了解。”

  袁好古怒道:“老夫只知道你是个趋炎附势,狂妄自大的匹夫,今天非杀死你不可。”

  剧孟哈哈大笑道:“剧孟如果有依攀权贵之心,吴王领军的统帅大印早已在握了,老丈不妨问问常都尉便知。”

  袁好古一怔道:“将军有这回事吗?”

  常朴道:“大王因为剧孟在乡里间颇有号召力,的确有求贤之请,其奈这匹夫不识抬举居然拒绝了。”

  袁好古微微色变道:“吴王能以统帅之位给剧孟,却以一个剑术教练,来叫老夫卖命,这似乎太器重老夫了。”

  常朴连忙道:“老先生误会了,大王求贤若渴,连剧孟都不惜厚赂卑词加以网罗,怎么对老先生不敬呢?因为老先生身隐会稽,志行高深,尤在剧孟之上,大王不敢以尘俗富贵来冒渎老先生,请老先生出山教练剑术,连大王都亲自求教,奉若师保,这不是此统军将帅更为高超吗?”

  袁好古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: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
  常朴道:“的确是的,大王知道老先生为世外高人,富贵不能淫,帝王不能臣,才不敢以官禄相加,如果老先生有意于仕途……”

  袁好古反而不好意思,连忙道:“不必!不必!老夫无意于仕途,只是争一口气而已!”

  常朴道:“剧孟游侠吴楚,老先生深隐会稽,清浊自分,庸碌之士,知剧孟者多,而敬老先生者少,大王却礼聘老先生出山为助,正是大王求贤若渴之明证,老先生只要杀了剧孟当能名震天下而永垂不朽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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