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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


  易实寒又笑笑道:“世兄太客气了,人生寿限天定,生死之事谁也无力挽回,只是寒妻弃世太早,留下这一对孤儿,抚养她们长大真是不容易的事。”

  南宫一雄点头道:“老丈一身兼司严父慈母二职,自是相当艰苦,幸喜二位女公子俱已成长,承欢膝下。”

  易寒实叹了一声道:“女儿再好,终究是人家的。”

  易娇容立刻表示不服气道:“爹!你就是看不起女孩子,我就不要嫁人,一辈子陪着你。”

  易寒实苦笑一声,道:“我的一辈子快到尽头了,陪着我也用不了几年,我并不是耽心老来寂寞。而是怕……”

  易娇容抢着道:“您是怕易家的剑术无人继承,那您放心好了,我一定挑起这付担子。”

  易寒实笑看一下道:“你也会老的,会死的,等你老了,死了之后呢?”

  易娇容呆住了,想了片刻才低下头道:“那我也像男人一样,娶个丈夫回来,生下个男孩子叫他姓易,使我们易家的神奇则术水远流下去。”

  易实寒轻轻一叹道:“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,可是我不想由你来担负这个责任,我了解你的个性,要是由你来主掌易家的事物,只怕你无法守得住祖宗的遗训。”

  易娇容脸色一变,哼了一声道:“您就是偏心,认为我不如姊姊,其实她哪一点比得上我。”

  易实寒笑笑道:“华容也许不如你聪明,可是她比你稳健,她没有野心,易家需要的不是进取,而是守成。”

  易娇容怒哼一声,回头走了。

  易实寒也没有叫住她,只是对南宫一雄笑笑道:“蜗居就在附近,世兄可肯屈驾到寒舍一叙吗?”

  南宫一雄从他们父女的谈话中,约略已经明白对方的身份,他们是潜居不闻名的剑术世家,可能有几手家传的剑法。

  这个姓易的老头儿又没有儿子,深恐剑技失传,所以想找个入赘的女婿,替他们接续香火。

  而且他从易娇容的态度中,看出对自己颇为中意,叶是他却没有多大兴趣。

  第一,他不相信易家的剑术真有什么了不起。

  第二,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姓氏而成为人家的赘婿。

  第三,他见过易娇容,觉得她长得不错,还不是那种能令人动心的女子。

  虽然易老头儿的意思是在替他的大女儿选对象,亲生姊妹的样子总是一样的,见妹而知姊。

  因此他娩言推托道:“夜色已深,在下为了贪看月亮,已经较平时睡得迟了,我急于赶回旅舍休息,改天再造府拜候吧!”

  易实寒笑了一下道:“世兄这句话未免太见外了,寒舍虽不敢说是金玉豪华,也薄有资材,蜗居虽窄,尚有待客余榻,世兄就是想休息,在寒舍也比旅会中舒服一点。”

  南宫一雄见他竟是执意相邀,为了省麻烦,仍笑着道:“在下生性孤僻,除了读书学剑之外,甚少与人交往,倘若到了府上,万一言语失调,得罪了老丈,反为不妥,不过刚才听到贤父女谈话,得知府上亦是剑术世家,如蒙老丈不弃,就在此地赐教几手,在下倒是深感荣幸。”

  语中的含意是我对你的用心很清楚,我在剑术上击败了你,你就可以死心,不再邀我了。

  易实寒冷冷一笑道:“世兄以弱冠之年,佩剑遨游江湖,绝非庸俗之辈,老夫想要高攀,大概还得有两手才行呢!好在今夜月光大佳,月下论剑,未尝不是人生快事,世兄请……”

  言下之意也露出暗示,我只要胜过你,你就无法推托了。

  南宫一雄年轻气盛,哪里会把一个老头子看在眼中,虽然听懂了他的语意,仍是淡淡的道:“长辈请先赐招,在下恭候。”

  易实寒却笑道:“寒门剑术虽不足道,却抓住了一个快字,如果老夫先出手的话,只怕世兄难以招架。”

  南宫一雄哪受得了这种口气,然则他天生是倔强的脾气,人家这样说,他偏不肯认帐,淡淡一笑道:“行不逾长者,乃古人明训,小子何敢潜越。”

  易实寒针锋相对地道:“书上也说过长者命不可辞,世兄既然客气以长者月老夫,则老头托大要求世兄如所请。”

  南宫一雄憋得忍不住,双眉一挑道:“既是如此,小子敬知所加,长者小心了。”

  语毕单剑径发,出手就是奇招,满想一剑就把对方制服,谁知易实寒只是轻描淡写地信手一挥,不但把他的攻势化解,剑锋轻扬,比在他胸前的空门上笑道:“世兄不必客气,场中论剑无大小,世兄若是以这些俗招赐教,老夫赢了也不痛快。”

  南宫一雄一面心惊,一面也被他的尖刻言词激怒了,退后一步,重新振腕发剑,使出自己最得意的神龙剑法。

  ▼第二十一章

  那是他从龙门剑法中改造创出来的鱼龙人变,全式八手,可以变化为八八六十四手天罡变化。

  也可以浓缩成为三式,然而他只使到第二式,易实寒轻轻一剑刺进来,刚好又抵在他的胸前,而且还是刚才的空门上。

  南宫一雄这时才知道自己的剑法与对方相较,实在云泥之别,乃颓然将剑一丢叹道:“老丈剑术盖世,小于莫敢言匹。”

  易实寒哈哈一笑,替他把剑抬了起来道:“你有这番造诣已经算不错了,老夫足迹遍及四海,也曾私下与几位名家切磋过,尚未见到能如世兄者。”

  南宫一雄一怔道:“老夫既然已经技攫四海,何以小子从未听闻?”

  易实寒一笑道:“以剑术而论,老夫实不屑作第二人想,但是世代祖训不难以剑术为世闻,故而老夫都是易名纪装出外游历,即使折服了几个成名人物,却一直未曾泄露过底细,那些受挫的人,自然也不肯把丢脸的事宣扬出去,是以至今尚无知者。”

  南宫一雄点点头道:“现在的名家也实在太差劲了,不学无术,浪得虚名,小子也曾遇到几位,却没有碰上一个十合以内的对手。”

  易实寒一怔道:“世兄也曾与外人交过手了,那……”

  南宫一雄笑笑道:“小子虽然与他们比过剑,却与老丈一样,依然籍籍无几。”

  易实寒这才轻松地道:“原来世兄也是不以浮名为念,高雅胸怀,深获吾心。”

  南宫一雄一笑道:“老丈的夸讲不敢当,小子不过是觉得击败那些庸才,并不值得高兴,所以才不屑留名。”

  易实寒大声笑道:“对!寒家祖训不准炫露,是耻与庸才并待之意,今日见到世兄,益增知已之感,世兄现在可愿到寒舍聊作小叙?”

  南宫一雄想了一下,终于点头道:“老丈如此盛情,小子若再推托,便是不知好歹了。”

  易实寒见他答应了,显得十分高兴,一面拖住同行,一面笑着道:“我们快走吧!小女为了款待世兄,早已整理盏恭候,她一定会怪老头子不会办事,浪费了她番苦心安排。”

  说着他见南宫一雄现出不解之状,乃又笑着道:“我说的是长女华容,她在西湖偶然与世兄相值即已看出世兄不同凡响,为了要邀请世兄下踏寒舍,她真的费了一番计较。”

  南宫一雄愕然地道:“大小姐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到岳墓来呢?”

  易实寒笑道:“世兄已经见过她了!”

  南宫一雄诧然道:“我见过大小姐了,在什么时候?”

  易实寒笑道:“不久之前,在西子湖上,世兄还与她同窗赏月。”

  南宫一雄叫起来道:“是她!怎么大小姐会做那……”

  他实在太惊奇了,怎么也想不透那个歌妓会是易实寒的大女儿。

  易实寒一笑道:“那就是小女华容,她故意弹唱岳飞词,激起世兄的思古豪情,才会有踏月岳王坟的怀古豪举,才能欣赏我与娇容的一番做作,我们先前也不相信,可是世兄果然如她所料,可见她对世兄的了解颇深。”

  南宫一雄征了半天才道:“大小姐料事如神,真是了不起。”

  易实寒一笑道:“她的人还不算笨,可是不太爱卖弄,不像娇容那样雄心勃勃,你们见面之后,一定很谈得来。”

  南宫一雄仍是怀疑道:“她与二小姐既同胎而生,怎么面貌完全不像?”

  易实寒笑道:“她们姐妹长得一模一样,不过华容比较文静些,看起来也像个女孩子,我真替娇容担心,她那种飞扬浮燥的性情,谁都受不了,将来要为她找个适当的对象嫁出去,倒是件麻烦事。”

  南宫一雄听他的口气似已经把自己当作招上门的女婿了,本想出口表示反对,但是话到口边,又忍了下去。

  第一,人家还没作正式的表示,先期作那种露骨表示太冒昧。

  第二,他对于那个易华容颇感兴趣,很想进一步接触,看看她是个怎么样的人,现在把话说僵了,也许这老头子忧不肯带自己上门了。

  第三,他对易家的神奇剑法确实是心折,自己一问就醉心剑术,错过这个机会太可惜了。

  易实寒见他欲言又止,自己也觉察了,讪然一笑过:“我真是老糊涂了,世兄问的话没有回复,反而说些不相干的废话……世兄不是问她们两姊妹不太相像吗?华容船上弹词饮酒时,戴上了一付人皮面具,我们刚才乔扮秦桧与王氏也是用的那个玩意。”

  南宫一雄哦了一声道:“难怪老夫改容得那么快。”

  易实寒从怀里掏出那付面具道:“这玩意儿也是华容制作的,戴上去很方便,我出外游历时,也是靠它遮住了本来的面目……至于华容今夜易容相见,倒不是为了怕世兄识破本相,她长得比面具好看多了。”

  南宫一雄笑笑道:“只要看到二小姐,就知道大小姐必是仙露明珠一般的人物。”

  易实寒大笑道:“哪里!只是不算难看而已,等一下你就可以看到她的真面目了,她们经常在西子湖上荡舟游戏,认识她们的人很多,要是被人家知道了易家的大姐当了歌妓,那可是不太好听,因此她才要化装出现。”

  南宫一雄只是笑着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,不知不觉已来到湖边,但见一叶轻舟,傍着一个淡装丽人。

  南宫一雄见了不禁心头一震,她长得与易娇容非常相似,然而别有一股端庄贤淑的风韵。

  易实寒见到她之后,老远就叫道:“华容!你怎么又出来了,难道不放心我老头子,怕我不会干事。”

  说时已走到临近,那女子轻轻地道:“爹!您真是的!两里路外都可以听到您的声音,而且尽在替我吹嘘,也不怕人家笑话。”

  易实寒怔了一下道:“我没有说什么呀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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