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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〇


  杜云青道:“我明白了,尽置庄众百人,历十年之久,把这笔留下来的钱算了,也等于所失的银数了,那个剧盗等于只取走了自己的工钱,所以才一无所损!”

  寿亲王拍案道:“高明!高明,就是这个意思,不过凡十年这一句的双圈,另外一个指示我一直没想透!”

  徐明笑道:“老伯永远不会想透的,这是我们当过盗贼的人才会明白,那是与下句为九盗皆尽有关连,这家伙想独吞,一定要把竞争者消灭了再下手,否则他自己就会成为别人追杀的对象了,这也是他在富户家中守库十年的原因!”

  寿亲王沉思片刻才点头,道:“有道理,要打击敌人、最好的办法是多为他培植一个敌人,两位贤侄的确了不起,先帝毕生研究心得,都在这篇短简中,我费了半个月的时间,只想到十分之九,你们在片刻之间,全部都渗透了,佩服!佩服!”

  白玉霜笑道:“先帝那点经验也是他当王子时,闯荡江湖得来的,在这些老江湖客的面前,自然不算回事了!”

  寿亲王道:“是!不错,所以先帝有一句遗言,欲保万年江山,千万不可与江湖人作对,他早看透了其中利害!”

  美蓉笑道:“难怪您容忍我们家里充满了各方的细作耳目而不加清除,原来是这层用意!”

  寿亲王笑道:“这书橱就是藏银的柜子,我这史记是铺地的金砖,我这所书房就是金库,我把十名剧盗都请来守库,让他们互相监视,我反而更安全,而今天我把这藏金之秘,也公诸二位贤侄之前,这正是我的诚意与信任。”

  芙蓉道:“阿玛,您别说得这么大方,这代价不少,他们要为您杀得盗贼的!”

  寿亲王正色道:“大盗不死,大乱不止,并不是为了我自己,这些剧盗不会以这儿的一些金银就满足的,他们在此地得手后,就会去抢别人了了用这些金银圈住他们多年,现在快到套不牢的程度了,所以我才请求大家合力除奸!”

  徐明合上了那部书道:“我找到三个认识的人,两个是少林门下,一个武当俗家弟子,也许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,但这已经够了,这证明玄真老道确实有问题,他把各帮派的人塞进玉龙寺,已有谋取玉龙寺之意,这着棋子可以加以利用。”

  芙蓉道:“徐大哥如何利用,你跟云青商量着办,我只奉令行事,你们不必告诉我,更不必告诉家父。”

  徐明道:“这是为什么,找们既然是开城布公地谈过了,大家就该相互信任。”

  芙蓉道:“不,徐大哥,家父不行动,自然不必与闻,我呢,倒是不便与闻,因为我也要避嫌。”

  徐明道:“蓉姑娘,这话怎么说呢?”

  芙蓉笑了一笑:“你别想得太多,我说的避嫌,是指的私嫌,将来采取行动时,小如与纫珠两位妹子一定有份的,她们都是不善于用心计的人,因此你们在商决事情的时候,不会要她们参加的,对吗?”

  徐明道:“那是因为她们对现下大局并不清楚,参加商讨并不会有何建议,而知道太多,对她们反倒有害。”

  芙蓉道:“我也不愿意让她们知道得更多,显示我有别于人之外,而引起一些误会。”

  杜九娘笑道:“蓉姑娘过虑了,那两位妹子都不是小心眼儿的人,更不会不识大体。”

  芙蓉道:“九姊,有些事情看起来很小,影响却很大,去年京师出了件大事,刑部传郎孙佑庭以私受人情,曲护开脱被告而被弹劾罚俸二年降一级孙侍郎行事方正,素有严名,很受朝廷的重视,他接下来的这件案子也没有什么重要牵连,虽然对被告略有偏袒,但有律法为据,连原告都服了,可是却有人检举他受了人情,而检举他的却是他的三如夫人。”

  杜九娘笑道:“这是什么缘故呢?”

  “他的二姨太与三姨太原是双生姊妹,平时感情十分融洽,姊妹二人从小就约定将来同事一夫,孙佑庭纳宠之时,双美并归,四年后,二夫人忽然有了喜讯,孙侍郎已年过半百,膝下犹虚,有了这个喜讯,自然是十分欣喜,连他的正室夫人也对二夫人特别爱护,相形之下,三夫人顿形冷落了,心生怨恨,才找了那些小把柄,检举他受了人情,孙侍郎在应于这件案子上,并无失职之处,但因为被告是他的同里故人之子,他的老朋友从家乡寄了封信给他,请他略加照拂,同时附了两坛家中自淹的臭咸蛋,因为孙待郎独好此味,这也不算受贿,但被检举出来,总与他的官箴有亏。”

  杜云青道:“既是于法有据,就不能算是曲护,这种处分似乎是太严了。”

  芙蓉道:“没人要罚他,是他自己请的,他请降的原因有二,治家无方,律已不严,而且对那位检举他的三夫人十分恭敬,那位三夫人含怒检告之后,回到娘家去了,孙侍郎亲自把她接回来,再三道歉,因此才被当作是一件大事,朝廷准了他请降的请求,却对他的谦冲胸怀,大加褒扬,特别将此事收入良臣录中以传后世。”

  杜九娘笑道:“我那两位妹子可不会这么小气去告你。”

  芙蓉正色道:“我知道她们不会,但是我觉得姊妹相处,一定要做到一个公字,才能无私无怨,亲密无间。”

  “但她们不会如此公私不分的。”

  芙蓉轻笑了一声:“九姊,公私两字的定义很难定的,我们的行动中,只有家父说是为公,连白姑跟我,现在都脱离了这个圈子,算不得公了,因为我们都是以私人的立场去从事的,公是一种后天人为形成的职责,都没有人强迫我们行侠仗义。”

  杜九娘道:“以侠者而言,侠行就是公。”

  芙蓉道:“侠行不拘巨细人人都有责任,就没有谁该闻,谁不该闻的事了。”

  徐明见杜九娘还要说下去,乃笑笑道:“老九,蓉姑娘不愿参与商讨是对的,因为将来采取行动的时候,不到最后关头,她不能明着跟我们在一起,许多事她也不能参加的,因此她也无法给我们多少帮助。”

  杜九娘道:“但是有许多跟一流宗有关的事,一定要问她才知道。”

  寿亲王道:“问她也没用,她虽是一流宗主,只是挂个名而已,知道得并不多,各位不如找边师父商量的好,他虽是一流宗的,跟各位又十分交好,这是大家都知道的,反而不会引人注意。”

  白玉霜道:“对,边城在一流宗只是客居的地位,两边都不受拘束,他可以明着跟我们在一起,也可以私下跟王爷接触,我想请王爷授给他较多的实权,由他来负责两边的连系,倒是更为适合……”

  杜云青由于已知边城已内定要接替今后的密探首领职务,知道寿亲王已巧妙地为边城的而已,遂也表示同意。

  主旨已定,细节上不必谈,那是留杜云青与徐明去商拟的,所以大家开始聊些家常也真正地开始饮酒吃菜了。

  这几道菜是芙蓉自己亲自下厨做的,而且准备了一个下午,内容十分精致,吃得每个人都很满意。

  寿亲王有点感慨地道:“我这个王爷别无所好,就是喜欢在美食上下点工夫,蓉儿是最能侍我的心,她亲手弄几道菜,吃起来使我十分满意,只是她太匆忙,没有多少时间,也没有多少闲情,不常吃得到,今天这一餐后,恐怕以后的机会更少了。”

  言下颇有伤感之意,芙蓉也低下了头,徐明笑着道:“等事情完了之后,我想在江南奉家师天年,在西湖开门饭馆,请蓉姑娘帮忙司厨一年,不侍候客人,专招呼我们自己的嘴,也得好享受一下,老伯如果能摆脱公务,不妨告假一年,上江南去聚聚。”

  寿亲王道:“告个一年假,大概没问题,我这一生没离开京师,活得也没意思,徐贤侄可千万别忘了这件事,我一定会来的。”

  徐明道:“我就怕蓉姑娘不肯赏脸,有老伯参加,她是非答应不可,怎么会忘得了呢?”

  经他这么一调剂,席间的气氛又轻松了,谁都知道,这是很难实现的奢望,在这一次行动之后,有几个人还能活着,谁都无法预料,但徐明的话,至少给了大家一个希望,只要有希望,心情就会开朗得多。

  杜云青道:“我们该告辞了!”

  芙蓉也不挽留,只是道:“云青,我们给阿玛磕个头吧,因为我跟你们到关外去后,就不再回京师了!”

  她说得很平常,但语意中却有着深浓的悲哀,寿亲王却很洒脱笑道:“先见个礼也好,杜贤侄,我把蓉儿交给你了,现在只算是个意思,等到了江南,我再现规矩矩受你们的磕头!”

  他也是强抑着伤感,杜云青无言起立,芙蓉站到他身边,两人对寿亲王拜下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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