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司马紫烟 > 万里江山一孤骑 | 上页 下页


  场中的战斗已经进展至白热阶段,韩如莹愈杀愈勇,长剑连击,招招奇奥无匹,指向敌方的要害,而关山月却完全不当一回事,信手挥架,他很少出招反攻,可是每攻一招,则必定是对方的空隙,逼得韩如莹撒招回救,以图自保!

  大约是六十招过去,韩如莹已隐隐有力怯之象,关山月仍是好整以暇,毫无乏态,周围观战之人,有些是眼光撩乱,目不暇接,有些则不免摇首轻叹!

  终南掌门吕无畏趋至痛禅大师身畔慨叹道:“莽莽江湖中浪得虚名者固大有其人,真才实学的也不少,天目一派僻处江南,甚少在江湖走动,可是韩女侠在剑上的造诣,确实已臻炉火纯青之境,比诸头一位金沙堡主,不知高明几许!”

  痛禅大师凝重地一点头道:“越女剑法始自春秋,一脉相传,迄今数百年,当然不能以等闲视之,可是老衲担心的还是那青年人,他好像比诸当年的独孤明犹有过之。”

  吕无畏不以为然地道:“明驼传人固其不差,可是相搏逾六十合而无胜象,老朽看不出高明在那里。”

  痛禅轻叹道:“吕兄只看到表面,要知道韩女侠使的是剑,最重不过二十斤,那小伙子使的是独脚金神,重量相差几逾百倍,单就这一点已足惊人了。”

  吕无畏脸上一红,心中对痛禅大师的钦佩又增加了几分,人家不愧为一代明门宗师,无论在经验目光上都比他高明多了,痛禅观战片刻,又出声叹道:“武林近百年来,大家只求相安无事,固步自封,不在技艺上去求进步,沾沾自喜于虚名浮誉,若非独孤明剌激一下,大家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多少真才实力,今宵之会,老衲倒觉得是一个好的机会……”

  吕无畏心中一动,刚想开口说话,场中忽然传出一声轻响,韩如莹的长剑已经脱手堕地,神色如死,呆立一旁!

  原来交手到第九十九招时,关山月突地手法一变,独脚金神直点向韩如莹的心窝,而且是取的空档,韩如莹措手不及,金神触衣之际,她自知必死,不自觉地将手中武器放开了!

  谁知关山月收招更快,金神在毫之间,猛然撤回劲道,退后两步道:“恭喜韩女侠,越女剑法经你二年苦练之后,已然大有进步,以剑道而论,女侠这套剑法足可放之天下而无敌……”

  韩如莹脸色阴黯了半天,好容易才发出声音道:“小子!算你胜了,可是请你口头留点德……”

  关山月笑着摇手打断她的话头道:“女侠误会了,在下并无刻薄之意,剑为短兵之王,枪为长器之主,短不胜长,乃天下至理,方才在下逼不得已,乃用六沉枪法中‘长龙饮川’一招险胜……”

  韩如莹怒叫道:“胡说!凭你那不满三尺的家伙也能当枪使!”

  关山月仍是心平气和地道:“器因人异,在下这柄金神传自先师,相信不逊于丈八长矛,反之换了一个人,就是真拿了一长枪,也并不一定能抵住女侠三尺短剑。”

  韩如莹怔了一怔,弯腰拾起地上的钢剑沉着声音道:“小子!但愿你的命长一点,能活过今晚,不出三年,我一定教个徒儿出来,仍然是用这套越女剑法来击败你。”

  关山月坦然一笑道:“在下深信会有这一天的,希望韩女侠不要灰心,再接再厉……”

  韩如莹冷哼一声,退回人潮的阴影中,关山月手柱金神,放眼四望等待着下一个人出场,他连败两个知名的武林高手,已经震住了全部在场的人,可是他的神情却由倨傲转为冷漠,连招呼都不打了!

  四周静悄悄地,仅有呼吸声清晰可闻,终南掌门吕无畏忍不住低声道:“老朽想出去一下,虽然明知胜望无多,但总不能白等二十年……”

  痛禅大师一把拉住他道:“吕兄等一下。”

  吕无畏不解地望着他,痛禅压低了声音道:“老衲粗解相人术,此子性格迥异常人,下一场恐多凶险。”

  吕无畏犹自不解,场旁突然摇摇摆摆地走出一人,方衣儒巾,一派斯文的样子,全场也跟着一愕,因为这人极为陌生,好像从来没在江湖露过脸。

  关山月目光冷峻地移向那文士道:“台端是那一家的。”

  文士轻轻地打开手中摺扇道:“家住六诏,姓传尼山。”

  关山月神色一动道:“原来是六诏山落魂谷的孔谷主。”

  文士嘿嘿一笑道:“那是家兄孔文通,在下孔文纪当不起这等称呼。”

  关山月剑眉一掀问道:“令兄因何不来。”

  孔文纪漫摇摺扇笑道:“台端广撒明驼令时,家兄已经摸准了台端的行踪,既是独孤明不出头,家兄认为小丑跳梁,犯不着亲身劳动,所以由在下代表前来了。”

  四周又传来一片轻呼,六诏山落魂谷孔家在武林中是最神秘的一家,他们的行事诡异莫测,武功也自成一派,那落魂谷更从来没有人进去过,仅只有孔文通在江湖上偶现行纵,剪除了绿林中几个有名的巨寇,博得那点声名!

  再者是这孔文纪一语惊人,因为到现在为止,也只有他一人对关山月是用这种狂傲的语气说话,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报复的快意,但是看了他这份文弱的样子,也有人替他暗中担心!

  关山月却毫不在乎他的语气,仅只淡淡地问道:“好极了,台端想用什么方式取回贵谷的避尘珠?”

  孔文纪一翻眼睛反问道:“当年独孤明用什么方式取去的?”

  关山月朗目倏睁道:“在下文武两途,均不足与先师相提并论,然若台端一定要用从前的方式,在下少不得只有舍命陪君子了!”

  孔文纪大笑道:“好说!好说!独孤明一代雅士,门下怎会有俗子呢?”

  关山月撮口打了个呼哨,他的那匹明驼立刻由地上站了起来,飞快地走到他身边,关山月在驼颈下取了一个皮袋,拍拍骆驼的后股,它又自动地走开了!

  孔文纪端详着那匹骆驼的背影,脱口赞道:“好,不愧明驼千里足。”

  关山月淡淡地道:“不劳阁下提醒,在下若是输了,先师所订的赌注依然有效,不但坐骑听凭台端牵去,在下手中的独脚金神也一定依约转让。”

  孔文绍嘿嘿低笑道:“台端不必故作慷慨了,今夜台端若是胜不了兄弟,这些东西都成了无主之物,你想再保存也没有办法了。”

  大家听了他们的对话,在糊涂中又透着兴奋,虽然无法知道当年独孤明与孔文通是如何的比赛,但可以明白一件事,那就是独孤明一反常例,在胜负之外,还加上他乘下的明驼与手中的金神作为赌注,二十年前自然是独孤明胜了,二十年后重演旧事,虽不知胜负如何,却可断定是一场凶险异常的性命之搏,因为在孔文纪的语气中已经表示得很明白了。

 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关山月手中的皮袋,因为那是他们较量时的工具,只不知那里面是什么东西!

  关山月缓缓地解开皮袋上的扎口,一股浓香四溢!

  四周的人又是一怔,因为那仅是一袋醇酒。

  关山月将皮袋递给孔文纪道:“漠上难觅佳酿,当然无法与落魂谷中秋枫玉露相比,台端看看能够将就用吗?”

  孔文纪接过来闻了一下大笑道:“行,行,看不出阁下年纪虽轻,品酒之格倒不下于独孤明,这酒色香味俱大佳,恐怕是天山绝顶的冷泉所酿的吧!”

  关山月轻轻一笑道:“落魂谷出来的人毕竟高明,阁下的夜光杯带来了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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