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司马紫烟 > 万里江山一孤骑 | 上页 下页


  年青人从容地下了骆驼,拍拍它的后腿,柔声道:“老伙计,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,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完事了。”

  那头神骏的明驼彷佛能听懂他的话,低鸣了一声,慢慢地摇尾走开,可是这些动作却激起了四下豪雄的怒气。

  当年明驼令主独孤明以一身超凡的武功折服天下,取走各大门派的令符信物,并留下二十年后,着各大门派凭技艺重来索还的约言,使大家都引为奇耻大辱,发奋苦勤修,以图一雪前耻。

  没想到二十年后,独孤明死了,留下一个小伙子传人作为代表,这小伙子所表现的傲慢态度,更令人感到难堪。

  金沙堡主谷亮首先怒声道:“小子你也未免太狂了一点。”

  年青人傲笑道:“我是明驼令主的继承人,自然够资格狂!”

  谷亮怒哼道:“老夫首先要求!”

  年青人毫不在意地道:“当然行了,先把我发给你的明驼令交出来!”

  谷亮怒冲冲地在怀中摸出一块铜片,掷在地下,那铜片只有径寸大小,上面镌着一匹明驼,正是那年青人坐驼的形相。

  年青人慢慢地在怀中掏出一张纸,就着月光念道:“金沙堡!谷亮!杏黄锦旗一面,对不起!老堡主,那玩意太大,我身上带不下,就卷在我坐骑的垫子下面,你要是赢了,马上拿给你。”

  谷亮脸色气得发白叫道:“老夫若是胜了,你小子也没命了。”

  年青人淡笑道:“那敢情太好了!其他人也不必费事了,清单在这张纸上,东西不在我身上,就在驼背上的包袱里,请你照着单子发还吧!”

  谷亮停了一声道:“小子别废话了,你准备发招吧!”

  年青人慢条斯理地摇头道:“慢着,你还没有向我请教姓名呢!万一我失手伤了你,当然我会特别小心的,但凡事不可不预防,那时你到阴曹地府想告状还找不到被告,岂非太冤枉了,老堡主,你听清楚了,我姓关,贱名山月,关山月!明驼令主第二世!”

  谷亮呛然一声,拔出肩头锯齿刀,上面九个钢环震得恍恍直响,怒叫道:“小子你拿命来吧!”

  关山月仍是不慌不忙地一摆手中金神道:“谷堡主!你最好还是静下气来,交手最忌暴燥,心神浮动,功力最少要打两成折扣,这是你的名誉之争,今天要是败了,至少又要等二十年,你年事已高!是否还能等那么久呢……”

  他侃侃而谈,语气中不减狂傲,可是话却很有道理!谷亮闻言一怔,果然按下心神,凝神一志,冷笑一声道:“老夫今日若败于你手,金沙堡的令旗由你毁了吧,老夫不会再等二十年了!”

  关山月微笑道:“那倒不必,金沙堡在河洛地带也算一个字号,你们那面金沙旗享誉武林几十年不是件容易的事,我给你的后人留个机会吧!”

  谷亮怔了一怔才道:“多谢盛情!”

  语毕一挺钢刀,从他的顶门直劈下来,谷亮在武林中以力雄见称,他锯齿刀系钝钢铸制,全重六十余斤,加上他几十年雄浑的腕力,这一招有泰山压顶之势!

  全场都十分注意,这个叫做关山月的年青人,代表着当年一代武林怪杰明驼令主独孤明,从现身开始,他的气度就震慑住全场,现在可要看他的真才实学了!

  关山月微微一笑,抬起手中的金神轻轻一迎,只听见当的一声微响,谷亮雷霆万钧的一劈竟被他用不知什么怪法化开了。

  谷亮虽然一怔,心中却大为宽慰,高声朗笑道:“怪不得你吹得那么厉害,只仗着些邪门工夫,有种就硬接老夫一招。”

  四周也发出一声轻噫,是高兴也是失望,显然他们认为关山月的功力毕竟有限,独孤明只传了他巧妙的招式,在劲道上毕竟差多了。

  高兴的是他们雪耻有望,失望的是关山月不堪言敌。

  只有少林掌门痛禅大师轻轻一叹!不过低得只有附近的人才听见。

  关山月轻轻一笑摆手对谷亮道:“你认为我接不了你一招是吗?”

  谷亮傲笑道:“当年老夫与独孤明对招,也只有一式,他居然将老夫的兵刃震飞脱手,老夫虽败而心服……”

  关山月脸色一沉道:“当年我恩师是给你留点分寸,你当真以为你力气大?我不想学恩师那样,你要是不服气,不妨换上我兵器舞舞看。”

  说完将手上金神朝前一递,二人相距很近,金神的头已伸到谷亮身前,谷亮面色一变,连忙挺刀去拨,虽知关山月的动作快逾闪电,左手轻探,玄妙无比地将谷亮的兵刃接了过去,右手的金神依然交了过来!

  谷亮也不知怎地会把兵器让人夺去,急忙中双手一捧接住了关山月递过来的金神,但见他脸色突变,踉跄退后几步。

  终于双手一松,将那具金神扑地一声,堕在沙地上,深深地理进一半。

  关山月信手一掷,将谷亮的钢刀抛得老远,弯腰拾起金神道:“你再也不夸自己力气大了?

  当年我恩师一招震飞你的兵刃实在太客气,他老人家要是还你一招,你连骨头都找不到了。”

  谷亮脸色如土,长叹一声道:“罢了!罢了!从今江湖上除了金沙堡这一号。”

  连锯齿刀都不拾了,身躯几个翻滚,消失在漠野中。

  这两个人只换了一招,却意外地在另一种方式下决了胜负,全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,方才的高兴一扫而空,失望却更浓了!这是另一种失望,还夹着更多的惊奇。

  在痛禅大师身畔的终南派掌门吕无畏出声叹道:“当年老朽与独孤明对剑时,他就使这柄金神与老朽对拆了六十多招,最后终以招式见逊,却想不到这东西会如此沉重!”

  痛禅大师也摇头叹道:“这金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料铸的,独孤明夜闯少林时,与敝师弟大力神僧悟性较技,悟性师弟怕他武器太轻,曾经出言警告他,谁知他笑着与敝师弟互换兵器一试重量,结果比敝师弟的寒铁禅杖还重一倍有余……”

  吕无畏变色惊道:“大力神僧武勇罕匹,据云他的寒铁宝杖净重五百斤,则此三尺左右的金神岂非有千余斤重……”

  痛禅大师点头叹道:“假若老衲估计不错的话,这金神最少也有两千斤,此子信手拈舞,毫无吃力之状,看来已尽得独孤明之真传,今宵之会,只怕还是失望的人居多!”

  吕无畏默然埋首,神色凝重,场中的关山月又出声向四周招呼道:“下面是那一位赐教。”

  寂然片刻后,一个青衣中年女子飘身入场,腕中握着一枝青铜长剑,步伐轻盈,关山月见了笑道:“阁下一定是天目越女剑韩女侠了!”

  中年女子微一颔首道:“不错,二十年前承令师一招之赐,使天目一门,隐退江湖二十载,今晚韩如莹想再凭这三尺青锋,一领明驼传人高招。”

  关山月含笑道:“先师对韩女侠剑法深为推崇,昔年多承剑下逊让,韩女侠之信物紫金凤钗,刻下正在敝人怀中,但愿韩女侠能取回去!”

  韩如莹脸上一红,颇为暴燥地道:“小子废话连天,二十年前我自愧学艺不精,输在独孤明手中,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志切雪耻,独孤明死了!这笔帐连本带利都要算在你头上……”

  关山月仍是淡淡地笑道:“韩女侠的火气太大了,先师虽在你那儿取走了紫金凤钗,却不是当作战利品,在他老人家有生之年,终日把玩,完全当作一件纪念品,女侠这种神态,岂不令先师在天之灵太已寒心……”

  韩如莹虽已中年,却仍是云英末嫁之身,闻言悖然大怒,厉声叫道:“无耻狂徒,我今天不将你碎千段誓不为人……”

  喝声中长剑挥开,剑影如山,对准关山月的身上罩将过去,关山月从容地挥动手中金神,或迎或架,将她的凌厉攻势一一化解开去!

  由于谷亮第一阵试力,大家都知道了他手中独脚金神的份量,此刻见他居然将这庞然巨物使弄得如此轻巧,不由心中更蒙上一层寒意。

  有几家门派与会之人,自审能力与谷亮差不多,更是失望之色溢于形表,苦等了二十年的机会完全落空了,二十年前独孤明上门挑战之时,所透露的功力好像仅比他们略高一筹,由于这些知名之士分得很广,大家很少有机会切磋琢磨,无从得知别人的进境如何,因此虽然在江湖上传出别家频频失利的消息,各人并不太感到惊奇,以为只要勤加练习,必可雪恨前耻,重振声誉,谁知独孤明是故意给他们当上,拿大家开了一个大玩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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