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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四


  “怎么会呢?他那群社在他石巢园的宅第里经常聚会,颇为有声有色呢!”

  蔡老板冷笑道:“那都是上了年纪的臣宦名流,被他用银子请了去,专为壮声势的,这是为了财,国子监的学生受了复社的召唤,恨透了阮大胡子,那里还会加入他的群社,他没办法,好在有两榜进士出身这种资格,为了壮声势,请了这些老夫子老太爷来参加。”

  “我听说其中几位还是东林的前辈呢!”

  “那是看在钱牧斋的面子上加入的,他们在里面不但帮不了阮大胡子的忙,反而成了他的砸脚石,每次聚会,吃喝了不算,而且还借孔孟圣贤的大道理,冷嘲热讽,总是要骂他两句。”

  “哈哈!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。”

  “可不是吗,阮大胡子每逢会期就苦不堪言,只恐没地方躲,那知道几位老先生竟是吃定了他,每逢会期,早两天就约定通知,准时到他的石巢园赴会,他是发起人,又不能推辞拒绝,再者,社中还有几位他得罪不起的人,他也不敢轻言解散,这个群社,就像是压在石乌龟背上的那片镇邪碑,压死了这头活乌龟。”

  侯朝宗听得有趣,哈哈大笑起来。

  他笑了一阵才道:“蔡老板,你自己是如何对阮大胡子的,始终没说呢!”

  “蔡老先生是位大妙大绝的人,他对付阮大胡子的方法更是又谐又谑,就让我来替他说吧!”

  那是一个娇美的声音,一听就知道是出自郑妥娘之口,朝宗转头一看,才见李香君与卞玉京正站在后面。

  朝宗忙道:“你们几位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

  郑妥娘道:“我们为赶头香,半夜里就起来了,赶到这里时,天还没亮,庙门也还没开呢!”

  朝宗忙道:“虔诚!虔诚!这么说各位是已经随喜过了?”

  “还没有,那能这么早就轮到了我们。”

  朝宗一怔,道:“你们这么早就到来,此刻尚未进香,这话是怎么说呢?总不成各位是一早赶来游山了。”

  郑妥娘道:“可不是吗,我们已经在山前山后转一圈了。”

  ▼第八章

  卞玉京笑道:“这癫婆说话癫三倒四,叫人怎么听得懂,事情是这样的,我们来得早,那知却还有来得更早的人呢,庙前早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潮了。”

  蔡老板笑道:“那些四乡四野的人,都是早几天就来到,昨儿就上了山,一夜不睡,就为了要早一步进庙门烧头香,倒是住在临近的,不必那么赶法,上来得迟一点,总是被挤在后面,所以老南京都知道,上清凉寺来烧香,不必来得太早。”

  卞玉京道:“我也是这么说的,可是妥娘不相信,先去拖了香君,两个人硬拉了我一起来。”

  郑妥娘道:“亏你一天到晚念佛的!连这一点禅机都无法悟透,还谈什么修正果。”

  卞玉京道:“我念佛是为了求得心头的平安,也为求个来世,并不想求正果,我原本是个笨人,也不懂什么叫禅机,你倒是说说看,我们早点来又合了什么禅机。”

  郑妥娘笑道:“我给你供奉的观音大士像上所题的六宗真言,你还记得吗?”

  “记得,不是观自在,观如在六个字吗?”

  “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,你想明白了吗?”

  “没有!我每天只有早起的一段时间是空闲的,那段时间里我都要在菩萨面前上香念经,没空去想它。”

  “真要命,你请我恭绘大士像,我特地给你题了那六个字,你若能想通了,就是得道了。”

  “我又不想成正果,何必去伤这个脑筋呢!”

  侯朝宗笑道:“观自在一语,是说观世音菩萨,佛法广大,无被不被,无所不在,正因为无所不在,所以才心到神知,你对那佛像参拜,只要心诚意虔,菩萨自然知道,如同你在西天亲身参佛一般,这就是观如在的意思,不知是也不是。”

  郑妥娘看了他一眼,道:“侯相公是读书人,你们不是讲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吗?你怎么对佛法也如此精通。”

  侯朝宗笑道:“我不过是粗通一点皮毛,那里就算精通了,子不语怪力乱神,却不是不信神,他老人家对鬼神之事不明白,不敢胡说而已,所以人家问到鬼神之事,他说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。”

  郑妥娘道:“他也说过祭神如神在的话。”

  朝宗道:“可不是,那时佛学尚未东传,国人尚一本殷商之道,崇事鬼神天地,所以孔子说祭如在,是叫人专意诚心,祭祀时不可以虚幻不见而生怠慢之心,可知他的不语,是不敢妄加议测,而不是不信的意思!佛非不可信,佛理精深,颇足发人深思,但不可过于迷信。”

  “所以,侯公子今天也是来烧香还愿的了。”

  侯朝宗道:“我昨晚回寓,接到家父手书,说祖母病重,叫我即速回去,同时家母在三年前途过,曾经许下了愿,要我代为还愿。”

  香君忍不住“啊!”了一声:“你要走了?”

  侯朝宗道:“是的,父命严迫,再说祖母最疼我这个孙子,无论如何也应该赶去见她老人家一面的。”

  郑妥娘道:“应该!应该!这才是孝道,府上以忠孝传家,这等大事当然是马虎不得,只是你这匆匆一走,我们的香君小妹就苦了,这两地相思,如何消磨,只希望老太太早点勿药而愈,你快点前来……”

  “郑姐!你别拿我开玩笑好不好。”

  香君低下头说着,连声音也哽咽了。

  郑妥娘转觉不忍,含笑道:“不说!不说!侯公子祈福还愿,你一个人要等到什么时候,再不去排着队挨着次序等,今天晚上也轮不到你上香呢……”

  蔡老板道:“没关系!没关系!这边的棚子是在后面的观音阁上香的,不必在前面的大殿上挤,挨着一家家过来,轮到了自有知客来请。”

  郑妥娘道:“这棚子可是阮大胡子开的。”

  蔡老板道:“阮大胡子不敢来了,他走到一半就被人吓了回去,所以这间棚子空了出来,我已经叫人去通知寺里,写个红纸条贴上归德侯府,那就不会弄错了。”

  郑妥娘道:“我说呢!香君说她没见过阮大胡子,我是从庙里的缘簿上看见了,正想带她来见识一下。”

  侯朝宗道:“妥娘也认识阮大铖?”

  “当然认识,有次他在老巢里开群社文会,写了条子叫我去出堂差。”

  卞玉京道:“你还说呢,差点没闯下大祸!到了那儿,你装疯扮醉,把人家的胡子也拉下了一把来。”

  蔡老板忙道:“啊!有这等精釆的事,我怎么不知道,快说给我听听。”

  郑妥娘笑道:“那也不算什么,我那天也不是装疯,我是真醉,我一看是裤子裆里卵,我就不肯去,可是我假母却说这是杨龙友杨大人亲自率了轿子来接,不能不去,逼着我上轿去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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