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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八


  韩翃有点难以相信了,老师太又道:“韩施主,贫尼在两天前,已经把那座枯并旁的杂物清除了一下,又把后门那把锁换了过来,旧有的锁年久生锈,无法打开,贫尼特地找了个铁匠把它撬断了,换上一把新的,这就是在易理中预料到今日合当有血光之劫,施主如若不信,可以去问尊夫人。”

  韩翃对老师太倒是十分崇敬,连忙道:“不必问了,弟子相信师太的神通,并求指示迷津。”

  老师太道:“贫尼只是在卜象中见到这些而已,因此劝施主不必为将来悬心,也没有什么可指示你的,只有一点可相信的,便是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,但教锲而不舍,终有成功之日。”

  这只是一般勉励之言,听不出什么玄虚,可是由于出自一个出家人之口,倒是别有一番深意。

  因此韩翃恭敬地道:“弟子紧记在心,师太还有什么指示?”

  老师太想了一下才又道:“人生有许多不如意,更有许多不得已,施主宜往宽处想,施主是达人,尊夫人虽出身风尘,然未减其冰雪之质,施主能得斯妇为侣,该是人间至福,尚祈多予珍重。”

  韩翃听不懂她的话,但也知道此类禅机,往往只是一点机锋,连说话的人也未必能解,因此也只有含混地道:“弟子只望能与拙荆长相厮守,相伴终身,其馀一概都不在心上,只要能换得拙荆平安,任何牺牲都在所不惜。”

  老师太想是很满意这个答案,连连点头道:“这样好!这样好!你们都是聪明人,当知道自求多福之理。好了,时光不早了,你们早点走吧!把马匹带走,使此地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,趁着还没被人发现,这是最难得的机会。”

  韩翃答应了,忙来到后面,只见许俊已经把三具尸体都丢进了枯并,而且也把土墙推倒了下来,正用斧头敲劈并栏,要堆平这口井。

  韩翃要上前帮忙,许俊道:“大哥,兄弟一个人就够了,你快把这套衣服换上,我们好脱身出去。”

  原来他已换好了燕军的胡装。

  说也凑巧,这两套服装也恰好配合他们的身材,胡人多半比较高大,偏生其中一个较为消瘦,与韩翃相似,而许俊身形雄伟,像巨灵天神,而其中一个胡儿也是巨无霸型,两人穿上了衣服,各骑了一匹马,带着一匹马,只朝柳青儿她们挥挥手,立即扬鞭而去。

  ▼第二十一章

  安禄山的近卫在长安市上神气不可一世,他们至此才算得到了证实,马行之际,他们遇到了一位唐朝的将军,现在当然是已经降了安禄山,仍然维持了大将军的职务,俨然新贵,在市上耀武扬威,而且还摆开了仪仗。

  可是见到了他们之后,韩翃还在猜测是否会受到盘问。他虽然略事化装,只不过把脸涂黑了一点,仔细看了,仍然会被人认出来。

  但他却是白操心,仪仗队老远瞧见了他们,赶紧避过在一边,而那位将军更妙,居然下马来,也垂手站在一边,向他们行礼先请了大燕王的安,又向他们问候。

  许俊在马上只点点头嗯了一声,韩翃则扬着头,连招呼都不打,就如此扬长而过。

  直到双方去远了,韩翃才轻呼道:“这是何苦来,那位将军在以前也是统率龙禁卫的,御前侍卫见了他,只有向他问候请安的份,现在他仍然统率着龙禁卫,却倒过头来要向安禄山的近卫请安了。”

  许俊一笑道:“大哥!这没什么希奇的,因为皇帝不同了,从前他是皇帝身前的贴身红人,现在他只是在外城守大门,跟一条看门狗似的,而我们才是皇帝面前的人,他敢不恭敬吗?”

  韩翃道:“那也不需要如此卑恭屈膝呀!他的官阶比一名近卫不知高出多少。”

  “大哥,不是这么算的,像皇帝身边的太监,什么官衔都没有,可是一二品大员,见到他们,谁敢不客气?”

  韩翃道:“这是那些官儿们自己没出息,我会在李侯寓所里见到了官里出来的太监,李侯问候圣安时,他们固然是抬着头答话,但请遇圣安后,他们垂手肃立回话,礼貌上一点都不敢有失。”

  许俊一笑道:“这是李侯本身有尊严,开国公李老公爷对大唐的功勋太大,皇帝对三原李家都搭不起架子来,那些太监自然也不敢放肆了。

  在灵武,也只有侯大人对太子身边的那些人不假辞色,其他的那些官儿,对那些近侍仍然是十分恭敬的。”

  韩翃道:“我想这还是本身的问题,只要我立朝无亏,用不着对他们如此的,我也绝对做不来这些。”

  许俊道:“是的,侯大人对这一点也极为反感,他说内廷近侍之所以在以往跋扈骄纵,甚至于干扰朝政,就是一些官员对他们太过于放纵阿谀,他劝太子要励行新政,革新政风,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削弱内侍的权力。”

  韩翃道:“好!这是针对时弊的一个大革新,以前这些内侍闹得太不像话了,太子对这一个谏议作河反应呢?”

  “太子当然是赞同了,事实上他自己当年也吃尽了那些小人的亏,他身为太子,有时竟然半年见不着一次皇帝。”

  韩翃道:“会有这种事?”

  许俊道:“的确有这种事。那些小人最可恶了,皇帝身体不舒服,太子去省视,他们因为跟太子不太愉快,故意推说皇帝服药后已经睡着了,太医嘱咐不能惊扰,把太子给挡驾在宫外,然后却又在皇帝面前进谗,说太子在东宫府中欢宴享乐,而不来视疾。”

  韩翃道:“这批狗头太可恶了,皇帝信了吗?”

  许俊道:“皇帝起先是不信的。可是当不起这个说,那个说,居然就信了,于是以后病好了,太子来进省时,皇帝也下口诏挡住了,说叫太子回去请客重要,不必再来宫中耽误享乐。”

  韩翃棚一叹道:“这皇帝未免气量也太窄了,对自己的儿子,那怕真有此事,也不该赌那种气呀!”

  许俊道:“可不是。而且太子天性仁孝,明知皇帝对自己有了误会,却不敢辩驳,只有含泪领命而去。”

  “这是为什么?该想法子辩个明白的呀!”

  许俊道:“太子知道皇帝是受了蒙蔽,若是去辩明了,岂不是有损皇帝的英明?而且皇帝连骨肉至亲都无法信任了解,岂不是闹笑话?”

  韩翃道:“那顾虑是不错,但是如此一来,岂不是会更引起皇帝的误解吗?”

  许俊笑道:“太子虽然不加辩解,但是他却会在旁敲侧击的地方设法的,尤其是有侯大人为他居间参赞,当然不会叫他常受冤屈的。”

  “不错,有司马大人为太子策划,当然不会让太子吃这闷亏的,可是侯大人又是如何为之缓颊分解呢?”

  许俊道:“侯大人知道这类家务事一定不能由廷臣直接进言了,皇帝除非有意改诏废储另立,否则也不会跟大臣商量这些事情的,倒不如走贵妃的路线,托她进言的好,于是就要太子去私访秦国夫人与虢国夫人,先说通了,由她们进宫去见贵妃。”

  韩翃道:“杨国忠不是跟太子素来不和的吗?怎么会让自己的妹妹去帮太子解释呢?”

  许俊道:“杨国忠虽胡闹误国,但是那两位国夫人却比他识大体,最主要的是她们看得远,皇上只有这么一位太子,而且外有许多功臣国公拥戴,大宝迟早要交给太子的,为将来的长久富贵计,也不该开罪太子,所以她们姐妹俩立刻进了官,说动了贵妃。”

  “贵妃怎么样?”

  “贵妃对这件事也很重视,立刻把两个姐妹留了下来,设宴请皇帝来吃酒,皇帝对这两个小姨子一向很喜欢,听说三姐妹陪他喝酒,当然很高兴,等他有了三四分酒意,最高兴之际,两位国夫人才婉转地说出太子的冤屈,而且贵妃也在旁边打边鼓,说皇帝生病时,太子不但天天来探病,而且也到自己这边来请安,因为被那些内侍所阻,所以每天都在自己这儿打听皇帝的病情。”

  韩翃道:“贵妃对太子倒是很支持的了。”

  许俊道:“是的。贵妃也和那两位国夫人一样想法。”

  许俊忽又压低了声首道:“大哥,小弟听同僚说起,贵妃在未曾入侍皇帝前,跟太子也有过一段情,所以她对太子,一直是很照顾的。”

  韩翃也在民间听过此一传说,乃轻叹一声道:“李家天子风流是遗传的,从太宗皇帝开始纳进武则天,父子同宠一女倒也不算是新鲜事了,还好他们在宫闱生活上虽然略加荒唐,在处理国事时,倒还算英明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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