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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


  苦核沉吟良久,忽而轻轻一叹道:“算了吧!事已过,境已迁,老衲既已身入空门,何必再去自寻烦恼呢!让它去吧!我只想问你一句话,那芸娘现在还好吗?”

  司马瑜知道他所说的芸娘,一定是指看薛冬心而言,也是轻轻一叹道:“冬心前辈现在生活得很平静,早年她虽未在汀湖上成名露脸,暗中却做过好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,现在她闭门课女,完全不理世事,更名冬心,也是表示古井不彼的意思!”苦核长叹一声,半晌才道:“能这样最好了!”司马瑜却神色一动道:“照大师的年岁推来,应该比冬心前辈大上许多,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!”

  苦核微带惆怅地道:“不错!我比芸娘的确是大上三十几岁!她才乃笄,我已中年,可是我们一起学艺时,她叫我大哥,并没有觉得我比她大多少,相反的倒是我白己常存着一份自卑的心理,不敢对她多作表示,所以才让英粹那混蛋趁虑而入,老实说当年我若少顾虑一点,芸娘绝不会投入别人的怪抱,更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了,唉!由来磋跪最误人,那些住事不提也罢了!”

  司马瑜却恍然地道:“原来大师与冬心前辈是师兄妹,无怪您也擅五行神功了!据我看来大师当年若不是在情场上饱经挫折,江湖上也不会有‘尸魔,这个名号了!”

  苦核点头道:“不错!我家武学世传,惟诫足江湖,我父亲除了我之外,只有三个弟子,那就是芸娘与薛家兄弟,我在情场上不得意,内心十分痛苦,父亲死了之后,心情变得更坏,恰巧又在无意中得了一部奇书,名曰九尸真解,仗着那部书上的记载,我的确做了一些任性的事,直到最后,我才发现九尸真解上虽然说的是驱尸之术,实际却有更高深的道理,于是我才退出汀湖,专心一意研究,可惜我开始得太晚!无法竟其大成!所以……”

  司马瑜见他的目光深注自己,知道他又要旧调重弹了,连忙推辞道:“请大师见谅,再晚方才已经表达过,再说另有要事,实在无法接受大师的好意!”

  苦核赫然震怒道:“混蛋!我要教给你是天地间最难得的学问,那是一种生命的奥秘,你若研究通了,就可以控制之钥……”司马瑜连连摇头道:“我实在对此缺乏兴趣!大师何不另选英才……”苦核怒道:“英才若是易得,老衲何必要苦苦的求你!今日之事,已不容你自己作主了!”

  司马瑜见他又有用强的意思,不禁也激发了傲性,朗声道:“再晚自知力不抗大师,但大师若一定要强人所难,我宁可拚将一死,也不能答应!”苦核哼哼怒笑道:“好!很好!小子你尽管强吧!我倒要看看你把我们长孙家的武功练到什么程度了!”

  司马瑜知道无法善了,可是鉴于方才一招受挫,明白若是使用五行神功,无异以卵击石,遂硬着头皮道:

  “再晚五行神功受之于薛冬心前辈,大师与薛前辈有同门之谊,我因技敬人,不敢再以之犯上,少不得只有凭仗师门所学与大师周旋了!”

  苦核大笑道:“除去五行神功外!我还没有听说世上另有其他功夫呢!小子!你不妨给我开开眼界!”

  司马瑜悖然色变,厉声道:“大师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,我发誓此刻完全不用五行神功,也要叫大师领略一下世界上另有绝学!”说着脚下一错,欺身进击,迎面掏出一拳,果然是长眉笑煞萧奇独剑的神风拳式起“疾风劲草”!

  苦核长袖一挥,口中微哂道:“俗不可耐,这是江湖卖艺的花拳绣腿之流!”语毕袖风已将他的拳势卷歪!

  司马瑜剑眉微扬,朗声道:“未必见得!”另一手已在肋下穿出,迅速无比地捏向他腰下大穴,恰好是第二式“轻风入怀”!

  苦核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变招如此之快,空门露出,化解不及,乃侧身微转,让开他的一捏,司马瑜将招进招,第三式“秋风绕阶”,蓦地出腿踢向苦核膝弯!苦核大喝一声:“好小子!你简直不知死活!”喝声中长袖忽地抖开,迎着他的腿势卷了上去。司马瑜欲待撤招,已是不及,当时被他卷住,苦核住后一拖,司马瑜站不住脚,顿时向前跌去!

  苦核伸手将他的双臂一握,虽然扶住了他的身形,使他没有跌下去,十指却用力一紧,笑问道:“小伙子!你服不服气?”

  司马瑜双臂受制,痛澈心骨,猛然单足后翻,蹬向苦核的小腹,苦核没想到他困兽犹斗,再者那一蹬也奥妙之极,不自觉地放开一只手,反朝他的腿上切去!

  司马瑜那一脚是反踢而出的,动作自然不够灵活,当时被他切中,立刻又是一阵剧痛,几乎要流出眼泪来!可是他一臂刚得自由之际,并未放弃攻敌,顺势一掌拍向苦核的后项,陇如神来之笔也拍个正着!“拍!”的一声脆响,苦核的身子也被他拍退了一步,怔怔地直望着坐在地下抱脚直揉的司马瑜发呆!

  苦核在切掌之际,手下留了分寸,司马瑜的那条腿才得以保全,反之司马瑜那一掌却出了全力,直打得老和尚头晕目眩,好半天才清醒过来,不觉厉声大叫道:“好混帐小子!这是老衲有生以来,第一次挨别人的打,你那一招是谁教的,败中取胜,可真够阴的!”

  司马瑜一面揉着痛脚一面叫道:“没有谁!那是我自创的!我对你所用的招式,全是由家帅所创的神风拳,家师一生光明,从不以诡谋对人,我被你逼急了,自然而然地使出那一招,虽然阴巧一点,却为的是自救!”

  苦核哼哼冷笑道:“好小子!神风拳明打,你那招暗袭倒不妨名之为藏风掌,藏而不露,暴起发难,看样子你倒是青出于蓝,比你那脓包师父强多了!”

  司马瑜怒声道:“我敬你是个前辈,所以才处处对你客气,你若是不自重,出言侮及先师可别怪我要骂人了!”苦核怒声道:“你只要敢骂一句,我就马上给你好看!”

  司马瑜怒从心起,厉户高叫道:“我就骂给你看,你是个最蛮不讲理的老混蛋,最不要脸的老杀胚!”

  他横定了心,以为苦核一定会马上对付他了,谁知苦核挨骂之后,反倒不生气了,微微一笑道:“这两话倒骂得很新鲜,你倒是说说看我什么地方不讲理,又是什么地方不要脸了!”

  司马瑜气冲冲地道:“你自夸武功过人,天下无敌,可是方才交手,你并没有赢我!假若我的功力与你相等的话,我最多断一腿,你却要断头了,连我这么一个后生小辈都胜不了,你还吹什么大气!”

  苦核闻言哈哈大笑道:“有理!有理!只是你该仔细想一想,方才对手之际,我可曾用过一招家传武学没有,芸娘传了你五行神功,一定也传了你使用那些功夫的招式,我只要随便用上一招一式!你此刻那有命在!”

  司马瑜闻言低头一想,深觉苦核说得一点不错!五行神功讲究隔空伤人,老和尚在交手时只要使出任何一种,以他的功力修为,白己万无幸理,更谈不上欺身进击了,怔了半天道:“那是你自己弃而不用……”苦核轻轻一笑道:“老衲实在是爱借你这份资质,总想给你留一分余地,令你回心转意!”司马瑜立将头一昂道: “你不必多费心思了,我说过不会答应你的,现在还是这句话!”苦核脸色一沉,厉声道:“臭小子!你当真不想活了?”司马瑜也昂首大声道:“不想活了!我死也不答应!”

  苦核愤然举掌,司马瑜闭目待死,可是等了半天,仍不见他的掌劈下来,睁目一看,苦核反而将手放下了,不觉微异道:“你还等什么?我不会改变心念的!”

  苦核脸上泛起一阵阴沉的笑意道:“这样子杀了你太可惜了,生既不能为我所用,死了我也不会放松你!”司马瑜心中一急,赶紧问道:“你想把我怎么样?”

  苦核冷冷一笑,伸手几下乱指,司马瑜立刻觉得身上透过一阵寒意,知道被他以五行神功中的癸水真气制住了穴道,直冷得牙齿格格直响,却是无法使出一点力气,连动弹的能力都失去了。

  苦核又冷笑道:“我就让你这样挺着,三天之后,你如仍然如此倔强,即将阴寒而死,我再将你制成活尸!”司马瑜心中又急又怒,却是全然无法可施,只得圆睁双目,以表达他心中的愤怒。

  苦核又冷笑道:“现在你只剩下眼睛能动,马上我就把你放进空棺里,每天来看你一次,你如屈服了,就用眼睛告诉我,否则你就在失去思想之后,再听我的指挥行动吧!”

  司马瑜目中仇意更深,苦核轻轻一叹道:“小伙子!你太不知好歹了!居然不了解我对你的期望有多深……”

  一面叹息着,一面将他扛起来,向停灵的地方走去,司马瑜除了手脚软瘫之外,耳目神智都仍如常活动,心中愤怒之极,生望已绝,死途更艰,那种痛苦难堪的滋味简直无以名状,可是除了毫无抵抗的接受外,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?

  苦核进入一间偏房,那儿一共停了十具棺木,他数了一下,脸上忽现疑容,自言自语地道:“咦!这儿明明只有九具,怎么会多出一具来的呢!”

  司马瑜在他肩上听得情情是是,虽然心情很紊乱,这时也不禁奇怪起来,苦核将司马瑜放下来,让他倚着墙角坐好,然后再一一去检视那些棺木,口中还喃喃地念道:“王得实!宋青山……对啊!到底是那个孩子跑错了地方呢!”

  慢慢地看过去,直到第八具棺木前面,那是一具红漆的桧木寿材,年代虽久,由于木质颇佳,所以看来仍如新棺无异,棺前的灵牌上刻着:“秦斯文之灵枢……”

  苦核讶然失声道:“咦!这不是大宝吗,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!而且连窝都搬来了,这不是你的地方呀!”

  屋角的司马瑜听得也是一惊,他记得这老和尚口中的大宝,正是昨夜最乖戾的一具僵尸,曾经与老和尚发生冲夹,后来又对自己发动攻击,最后被离火掌赶跑了的!

  苦核又喃喃地道:“是了!宝贝!你一定是被昨夜那阵离火掌烧昏了,所以才乱换位置!不行!不行!这里不是你的地方,快回到你白己的屋子去!”

  说完用手在棺盖上抚摸一阵,口中含混不情地念着咒语,司马瑜知道他在发动驱尸术,想叫那具厉尸自己回去,心中十分好奇,一时也忘了处境的危险,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施为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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