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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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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三六 江上烟波 当他再次醒来,已是红烛高烧,夜色满窗。 灯旁映着一张宜喜宜嗔的小脸,一双眼睛似秋夜的朗星闪烁,正是日间那惊鸿一瞥的女孩子。 此刻她已无初见时的羞涩之态,双手捧着一只精致的瓷碗,浅语轻柔,低低地道:“我这样叫你好不好,我爷爷说我该叫你韦叔叔,可是我……我觉得怪别扭的!” 一派天真,娇憨可人,韦明远虽然是满腹狐疑,一腔心事,也不禁被她逗笑了,回答道:“悉听姑娘尊意,本来我年纪不大,哪里敢妄称上辈!” 那姑娘却误会了他的意思,急着道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叫你韦……韦大哥毫无不敬之心,只是从前我哥哥病时,我也是这样侍候他,后来他走了!我看见你,就想起了我的哥哥,所以才……” 韦明远看她急得脸上通红,样子很是有趣,倒撑不住笑将起来,轻声地安慰她道:“姑娘请你不必着急,我这人一向不拘小节,绝不会在乎人家叫我什么,方才之言,也是为表达这种意思!” 那姑娘才收起窘急之态,星样的眼睛盯着他道:“韦大哥!你笑起真好看!完全不像刚来的样子,这半个多月以上,脸上一直黄蜡蜡的,死板板的,怕人极了!” 韦明远失惊道:“半个多月,莫非我昏迷了很久么?” 姑娘笑着道:“当然,快有二十天啦,你不知道你受的伤有多重,爷爷说至少要一年才会好……” 韦明远急得要坐起来,却又苦于不能动,愁着脸道:“一年,这怎么行?我有急事在身,连一个月都等不及,这悠悠的一年岁月,岂非要了我的命!” 姑娘却依然笑着道:“你这么大的汉子,怎么为了一点儿事,就愁眉苦脸的,一年也不是长日子,我就不信等不了!” 韦明远望着她苦笑道:“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急……” 姑娘正色道:“再急也急不过身体,伤没好,有急事也办不了!” 韦明远呆呆的望着她,吶然无话可答。 姑娘眼珠一转,又顽皮地笑起来:“我故意逗你的呢!这伤照常人而论,一年还不一定能好呢,你禀质超人,再加上我爷爷的药好,大概再有五、六个月的光景,一定可以复原了,你这总该开心了吧!” 韦明远听说还是要半年,心中依然很失望,但到底减少了一年时间,再者也不愿过分地拂逆人家好意,遂勉强压制住自己失望的心情,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! 那姑娘却大为高兴,笑着道:“看你那像个大人的样子,几句高兴的话一听,就笑得什么似的,其实我倒希望你病着,我天天侍候你……” 韦明远心中一动,突然想起来道:“这十几天来,我一定累了姑娘不少!” 姑娘垂下眼睑,露出两排乌黑光亮的长睫毛道:“也没什么,只不过每天喂你吃药……” 说到这儿,她突然一跳脚道:“啊呀,我只顾说话,忘了这东西了!” 说着把手中的瓷碗一举道:“这是参汤,是真正的长白老参,爷爷说你体力亏损过多,必须要好好的补充一下,趁着还热,我喂你吃吧!” 韦明远虽然不愿意由一个女孩子喂着吃东西,可是四肢不能动弹,只好由她用一把银匙,将参汤一口口地喂着吃下,直到完全吃完了,他才感激地说道:“如此相烦姑娘,实令我心中不安!” 姑娘却微红着脸道:“不要客气了,我家又没有别人,你自己一不能动,总不能要我爷爷来喂你,他老人家除了采药诊脉,什么事都还不是我,喂药还好,熬药可麻烦呢,火不能大,又不能小,时间不足药力不发,过久了又走了量,一个多时辰,眼不眨地瞪着药炉子,那才闷人呢……” 说着发现韦明远脸上有歉咎之色,忙道:“你别多心,我只是想说药熬得不容易,可没有一点不耐烦,每天看着你气色好转,我比什么都快活!” 她说得异常诚恳,足见心胸之单纯,毫无一丝虚伪做作,韦明远感激心脾,缓缓地道:“在下蒙姑娘及令祖相救之德,永生难忘……” 姑娘连连摇手道:“别提那些,我们救你时,并没有指望你记在心上!” 韦明远道:“姑娘的话固然不错,但韦某岂是忘恩负义的凉薄小人!” 姑娘突然道:“你有那份意思,最好放在心中,别挂在口上,爷爷跟我都不喜欢这一套,还有我的名字叫湘如,你……爷爷叫我湘儿,你也叫我湘儿罢,我叫你韦大哥好不好?别再姑娘、韦某啊,叫起来可憋死人了!” 韦明远连忙道:“这如何使得?这么一来我岂不也……” 湘儿将眼一瞪接口道:“这么一来,你岂不也成了我的爷爷,是不是?” 韦明远越发急道:“我……我绝没有这个意思……” 湘儿噗哧一声又笑了:“瞧你,一点儿玩笑也开不起,一句话就急了!” 韦明远啼笑皆非,涨红了脸,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! 湘儿看他窘态百出,才止住了笑:“我哥哥也叫我湘儿,你既是韦大哥,叫我湘儿总没有关系了吧。你呀!简直比女孩子还害臊!” 韦明远诧异道:“我两次听你提到令兄了,他到哪儿去了!” 湘儿眼圈一红道:“我也不知道?两年前他就被我爷爷赶走了,说他不学好……算了,我们不提他。你说了半天的话,费了不少的神,也该早点休息了,有话明天再说吧!” 说着回身要走,韦明远忍不住喊道:“姑娘,请你等一下!” 湘儿停下来,朝他看了一眼,又回头继续走去。 韦明远急了,只得喊道:“湘儿!你等一下,我还有一件事!” 湘儿这才站住脚,回头挪近他床边,含笑道:“你还算记得了,什么事?”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:“你爷爷好像对我很熟悉,可是我连他老人家的名号都不知道,岂非空负了救命之恩!” 湘儿道:“我爷爷姓吴!人家以前称他为……” 她突然住口问道:“怎么?爷爷方才没有告诉你?” 韦明远摇头道:“没有!老人家只说以后慢慢再谈!” 湘儿将舌头一伸道:“那我也不敢告诉你,爷爷不许我随便告诉人,反正以后总会知道的,何必忙在一时呢?” 说完,伸手替韦明远将被角掖紧道:“睡吧!参汤喝下去,原该要休息一阵,好让药力行开,是我不好,逗你说了那么多的话。” 说完像一只轻盈的粉蝶,翩翩飘出了屋子,只留下满屋的灯光与一丝轻微的惆怅! 第二天,老者又替他进来把脉,望了望他的神色道:“你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要快,大概再有两天,就可以放开你的四肢穴道,略作活动了!” 韦明远又问起老者的名号。 老者略一寻思道:“老夫吴止楚,当年与令尊曾有一面之识,不过谈不上什么渊源,至于我的名号,因为久绝江湖,早不再用,说也无益,阁下还是安心养病,毋庸多问了!你照旧称我老丈便可。” 韦明远知道老者必是退隐江湖的前辈人物,既是不愿再提往事,当然不能再问下去,遂恭敬地道:“前辈既是与家父无什么渊源,不知何以识得晚辈?” 吴止楚对那声前辈听得一皱眉头,但立刻又平静了,望着韦明远注视片刻才道:“过些时日再说吧!” ***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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