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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蹄迹在黄沙的路上,慢慢的又被风沙掩没,且末城、民丰、洛浦、于阗,一个个漠野上的城市在蹄下滑过。

  他们已穿越大半个戈壁沙漠,算计着再有六七天的行程,就可以到达疏附与西行群侠会合了。

  欧阳子陵始终想到清昙神尼所说前途相见之语,对这位素未拜谒而又是本门仅存的师伯,他真是孺慕得紧,恨不得立刻与她见面才好。

  当然对小妹妹辛红绢的思念也是原因之一。

  所以他时时怅望前途,其他二个人亦是一样的心思,路程就在盼企的心情中又缩短了一段。

  这一天他们来到一座山下,路是蜿蜒在山岩旁的,上临绝壁,形势凶险,天外玉龙心中一动,催骑与沙漠龙走在一起,这是一种发出于自然的心情,每到一个较为危险的地方,他就会生出保护她的意念,尽管她本身的艺业并不算错,可是她娇美的容态仍给人一种柔弱感觉!

  进入山道没多久,突然绝壁上起了一阵轰隆的急响,两块磨盘般的亘石,以急速的冲力,向着他俩击来。

  天外玉龙的耳目何等聪敏,立刻马上长身,单掌推出,青莲心功自然贯注,劲道极强,推向首先飞落的一块大石。

  当场将巨石击得飞起,迎着第二块大石,空中相接,砰然巨响,化作石雨缤纷,漫天落下。

  就在他念头尚未转过来之际,那漫天飞落的石雨,彷佛有人运掌力指挥一般,再朝他二人的头上罩落。

  欧阳子陵知道这并非普通落石,上面定有人埋伏暗算,而且功力之高,生平罕见。不敢怠慢,飞身而起,凌空施展青莲掌法,恍如满地莲叶田田,更加以无比劲功,将大小无数石块,纷纷向四周扫落。

  可是那些石子也怪,明明已被掌劲逼开,将要落地之际,忽地又被一种大力所引,突然回头,仍是向他身上击去,而且力量甚大,竟有挡不住它们的趋势。

  再加他人在半空,全凭一口真气提住身形,那能持久,堪堪劈到三四十掌,一口气接不上,飘然而堕,石块又继续朝他身上击到。

  沙漠龙在骤遭激变,幸而有欧阳子陵挡了一阵,所以能抽身退后,与左棠会合在一起,未被波及。

  她深知自己功力太浅,虽是心急,倒没有贸然上前帮忙,只是用着焦灼的眼光,望着陵哥哥独任其难。

  欧阳子陵身体落地后,气也缓过来了。

  更因为沙漠龙已经躲开,免了分心之忧,所以立刻夺起神功,运掌将石子又一一的击去,虽然很费劲,却比在空中时省力得多了。

  那个暗算的人并未露面,只是在隐处指挥碎石攻击,不过这个人的功力,委实高到极点,那许多小石子受他的操纵,都变成了具有生命的活体,扑而又起,带着尖锐的刺空之声,在青年侠士的掌风周围飞舞,时时刻刻要找空隙钻进去!

  欧阳子陵越打越心惊,他昨夜在呼音寺中,力斗朗月禅师,功力虽是不如,还可以藉玄妙的剑招克之。

  这个隐身不现的人,却距离在老远,运石攻击,较之朗月,则又高出良多,他一直在担心端木赐良会命人伏路偷袭。

  不想在这儿果然遇上了,而且厉害得紧。

  僵持良久,青年侠士将心一横,咬牙忖道:“看样子今天是被困住了,自己若不行,左棠与沙漠龙则更堪虑!只有豁出命来拚了!”

  因此他一咬牙,抽出龙泉古剑,睹定力量的来源是发自绝壁上一块凸石之后,默运剑诀,喝出一声:“起!”

  身剑合一,化为一道清光,直向壁间凸石冲去。

  他的御剑之法一共才用过三次,第一次是为了斩江猪,第二次为了登七险山道,第三次是在白龙堆中献枝。

  因为这种功夫,最耗真力,又极狠毒,所以寻常拚斗,他宁可落败也不愿使用,今天实在是被逼得太急了,若不孤注一掷,心恐三个人都落不了便宜。

  道家至上神功,殊非等闲,地上还在群石乱舞,他的人与剑已如一支急矢,扫到绝壁上去。

  石后暴起一阵急喊:“陵哥哥!使不得,那是我师父!”

  欧阳子陵听出是辛红绢的声音,急忙收势,石后打出一团白影,迎着他的剑光一阻,幸而藉此一阻之势,他才将剑势止住,定下身来。

  石后,辛红绢依然一身绿衣,满脸惊容,站在一个女尼身畔,那女尼面貌清癯,微带着笑容,周身素衣,洁净得一尘不染,手中持着一柄拂尘,可是上面的马尾只剩下半截,另半截却散落在她的脚前。

  欧阳子陵心知面前的这个女尼必是自己的师伯清昙,不等辛红绢介绍,立刻跪将下去,惶恐地说道:“弟子不知是师伯尊驾,贸然冲撞,罪该万死!”说完将头埋在地上,一动都不敢动。

  清昙神尼笑着道:“这是我故意相试,不知不罪,红儿,快扶你师兄起来!”

  ▼第二十四章

  辛红绢收回惊容,笑嘻嘻地去拉欧阳子陵的衣服。

  青年侠士又磕了一个头,才随着辛红绢拖拉之势,立起身来,打量自己这位依然健存,今始谋面的师伯,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阵敬意。

  她既然是悟非大师的师姐,年龄少说些也该有一百六七十了,然而望去只如四十几许人,禅门修性养身之学,端的奥妙无穷。

  清昙见他呆呆的望着自己,不由得笑着道:“你是否觉得我太年轻,不像是你的师伯是吗?”

  欧阳子陵赶紧恭身道:“弟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怀疑师伯,只是感于师门所学,博大精深,一时忘神,乞师伯恕罪。”

  清昙叹了一口气道:“宇宙万事皆扰心,劳其智而毁其神,灵台一念付空明,万岁千载柏长青。老身百数十年来,方寸不着一物,勉强维持住不现老态,悟非师弟若不是卷身红尘,但今尚健在,恐怕比我还要年青呢!”

  欧阳子陵见她提起了悟非,想到师门恩重,岂仅缘悭一面,未承欢笑,而且奄然佛化,报答无由,不由得泪承眉睫,涕下纷纷。

  清昙笑叹道:“痴儿!你得天独厚,一身福缘,还伤心什么,出家不是遁世,而为济世,像我这样痴渡岁月,绝非佛祖本意,悟非师弟虽然圆寂了,他实在比我成功,也比我悟得澈底!我现在虽然想通了,可是此心已灰,只有多借重你们年青人了。”说着忽然又由感慨转为兴奋地道:“我门中得师侄这表人才,亦是大幸,方才我故意叫红儿不许声张,出手相试,发现你已达炉火纯青之境,我若非百余年的修为,几乎制不了你,尤其是最后的那一手身剑合一,其利洞金穿石,当今之世,能挡下来的,寥寥无几,我用上全力,也断了半截拂尘,看来武林许你为第一个高手,倒不是瞎吹瞎捧,悟非师弟天上有知,亦足可告慰了!”

  欧阳子陵听师伯一阵夸奖,想到自己不问青红皂白,贸然出手,不由得脸上飞红,正想再告罪几句,清昙神尼已含笑伸手阻拦道:“师侄不必耿介于怀,你虽是稍嫌莽撞,但是我这做长辈的,随便开玩笑,先有不是之处。听红儿说起你这半年来的作为,济世救人,誉满武林,增辉师门,比你这不成材的师伯可强得多了。

  今后我把红儿交给你了,她孩子气重,功力也不足,必会替你增加不少累赘,好在同隶一脉,我也无须多作客套,下面的人大概等急了,我们下去吧!红儿,你先走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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