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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七


  她然后裣衽道:“二位叔叔请跟爹上客厅奉茶,侄女先告退了。”说完低头收拾起笛筝,飘身上楼去了。

  眼看着她倩妙的身影消失在窗口,姓万的掉头向姓李的说道:“奇怪,一样是叔叔,怎么她叫你的时候,好像比叫我恭敬得多了。”

  姓李的朝他笑了一下道:“谁叫你每次见面,都是满口胡柴,一点也不像个长辈的样子吗,君子不重则不威,你怪得谁来。”

  姓万的对他仿佛极为尊敬,虽然被教训了一顿,却是讪讪地不敢答腔。

  还是崔萍出头解围道;“小品女顽劣成性,冒犯尊长,然老夫亦有容纵之罪,夜深露重,二位贤弟且请入内待茶,尚有要事,急待商榷。”说完一手拖着一个,向客厅去了。

  原来那年轻的文士,名叫万自刚,与年长的李不问同属阿而泰山雪老人门下。

  雪老人陆地神仙,根本不问世事,除守洞童子外,门下仅此二弟子。

  李不问入门较早,对乃师密宗精神功已得精髓,内外兼修,论造就在崔萍之上,唯杂学功夫不如。

  万自刚入门较迟,惟目具异禀,可操纵别人意志行为,是一块习精神功的佳材。

  雪老人就是爱惜他的资质而予以收录,不过雪老人终觉得他心术不正,可能旁生异志,始终末肯倾囊相授,更关照李不问时刻加以监督。

  李不问禀承师命,对这个师弟很少假以颜色。

  万自刚表面上对师兄总是维持着尊敬,内心如何,谁也不得而知?

  密宗门中最戒轻露,李不问除对崔萍交称莫逆,根本很少走动,是以外界丝毫不知有此宗派。

  此次崔萍柬邀较技,李不问本不拟答应参加,但万自刚见猎心喜,极力促使,再者亦是崔萍情面不可却,卒告允准。

  然适值老人坐关,二人须守关护法,一时无法分身,直待雪老人出关后,方始兼程赶到,已然迟了一日。

  元月十六,群侠依然齐集东棚,佳肴罗列,不减昨日盛况,只是少了两个人,大家都不免有些惨然。

  酒过数巡,崔萍起立邀欧阳子陵至一旁密谈。

  片刻,各自回座,然后由崔萍致词道:“昨日由于双方以功力或器械硬拚,致屡演惨剧,实有失以武会友本意,本人方才已与欧阳公子商妥,今日于静中试技,本方第一阵由柴达木盆地高手苏尔武师出场,比试方法为飞花穿石。”

  语毕,从人抬进一块大石,色作墨青,质地光润,长宽高各为五尺,扛至场中放定。

  苏尔徐步出场,众人看他不过六十左右,领下扎髯如媚,神情煞是威武,走至石前,稍一运气,学掌击石。

  掌若如利刃割帛,一方大石中分为二,俨然如斧削,单凭这一手已足够惊人,四座纷纷拍掌叫好。

  欧阳子陵绝顶高手,也不禁为之动容点首。

  苏尔举手抱拳,答谢大家为他捧场,然后说道:“域外之人,本无一技之长,承主人雅意,必欲本人献丑以博诸公一笑,只好腼颜从之,微末之技,实不堪入高明法眼,惟盼抛砖引玉,中原侠林,幸有以教之。”说完,提起两块大石,各置东西座前放好,然后过至西座,下人忙又在石上各放下一枝梅花。

  苏尔拈花微笑道:“那位大侠赐教?”

  苏面一掌裂石,那等功力虽是惊人,但东座至少还有几个人可以照办,此刻见欲以轻飘飘的几朵梅花,洞穿那么厚的青石,就未免太难了。

  互相顾望良久,一旁突然闪出邛崃掌门,铁掌无敌阮来风,众人见他出去后,心中却是一定。

  盖此老掌上工夫精绝,内力尤其到家,平素已达飞花却敌,摘叶伤人境界,自与欧阳子陵结义后,小老弟慨赠武林至宾,温玉灵芝,服后功力更增,此阵虽然不一定有胜望,谅来应无败理。

  阮来风步至座前石边,躬身施礼道:“在下阮来风敬承教诲,请苏老师先行示范,阮某当勉力附随骥尾。”

  苏尔默然回礼,逐着拿起树枝,摘下一朵梅花,凌空打出,手中并不停止,随摘随打,直至一株花枝上的梅花尽皆摘完,随手将空枝丢在地下,笑道:“化外之人,不善丹青、涂鸭之作,未免贻笑大方了。”

  大家看去,不禁咋舌。

  原来他将许多小梅花,一一排列成一朵大梅花,萼蕊俱全,每小朵梅花,嵌进石内,恰与面齐,心眼心法功力,无一不臻化境,引得诸人莫不叫好。

  同时又将眼睛看着阮来风,瞧他如何应付。

  铁掌无敌熟思有顷,他对苏尔的手法非常佩服,照样画葫芦,或许勉强可以巴结,但决不如人家均匀干净,而且自己身为一派掌门,要是坍了台,全门弟子都见不得人,荣辱所关,难怪他要异常慎重。

  忽然耳边传来极细的声音说道:“三哥,用掌风,寒梅吐蕊!”

  他斜眼望去,见欧阳子陵欠身向诸葛晦作耳语,而一双眼睛却直盯着自己,分明是他在用传音入密功夫在向自己示意。

  阮来风何等聪明,一点即透,当下拿起梅枝,向前掷去,梅枝在丈许处落下。

  阮来风运掌吸气,猛喝一声道:“去!”掌风带着花枝,直飞向青石,入石无声,他才吁出一口气道:“惭愧,惭愧,小弟画虎似犬,刻鹄类骛,高明当前,实不胜汗颜。”说完背负着双手回座去了。

  大察拥前看时,不由得也呼出一声:“妙!”

  原来阮来风一掌将花枝劈向石上,花朵虽有深浅,却别有一种风致,而且是该深的地方深,该浅的地方浅。

  更妙者是他将花枝也嵌进一半,浮凸在外,花不离枝,就好像似一个巧匠,在青石板上浮雕出一枝老梅,迎风吐蕊,别具一种高雒的情调。

  崔萍一见,明知人家在功力上稍逊,但他是个雅人,私心上要他评论,他一定认为是阮来风胜的。

  欧阳子陵朗声对来发言道:“这一场比赛,心眼手法,各有千秋,难分优劣,愚意作为平手,崔老前辈以为何如?”

  崔萍听见欧阳子陵自己不讳言在心思上占便宜,而且所评也非常公允,对这个年轻人的气度很是钦佩,忙道:“少侠法眼高超,所论极是,老夫赞成!”

  于是双方一笑归座。

  这次轮到由东棚出题了,布衣秀士诸葛晦笑吟吟地捧着一张古琴,走至场中,安好座位,然后庄容道:“今日会无俗客,诸葛晦本来金陵之会,曾折于崔小姐玉笛之下,败军之将,何堪言勇,但敝人近由四绝神君庄老伯父处聆学新曲,且蒙以心弦古琴相借,佳器当前,难免手痒,愿以高山流水,一会知音。”

  崔萍一听这话倒真是合了胃口,他本人就喜音津,而且这一方面心法,全部传给了女儿,见对方以琴相桃,真想下去试试,可是自己第一阵已经下过了,再出场未免不太好意思的。

  而自己这方面谙此者只有崔珏一人,同时他也知道女儿曾经赢过他,时隔数月,论进境总也高不到那儿去,因此以目示意,令崔珏下场应战。

  妙手玉魔想不到话葛晦会出场挑战,她对他的造诣知道得很清楚,不过心仪此人,既不愿令他下不了场,自己又不能故意落败,接到老父的命令后,心中倒是作难了半天,才手持玉笛,盈盈步入场中,裣衽作礼道:“诸葛大侠曲中高手,当知琴有三不弹!”言罢妙目凝注,意在劝他适时藉机而退。

  诸葛晦此番出来,当然是有恃而无恐。而且欧阳子陵有意成全义兄与崔珏的一段好事,连夜央求庄佑教了一套琴诀,更把四绝神君视同拱璧的心弦宝琴也商借过来,预定今天由诸葛晦出场,更算准对方必由崔珏出应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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