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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哈瑞云叫了起来:“二叔!您这算什么,是拆我的台,跟王庄过不去?入局之先,我就给您打了暗示,叫您输给他,但是要输得技巧,让对方瞧不出一点儿假,我相信您这位不动天王的神仙手已经到了火候,可以做得天衣无缝,就像以前一样,所以才没多说……”

  沈君山轻叹了口气:“三妞儿,不瞒你说,这小子的一手赌技已经到了举世无双,比我这神仙手高明多了,一连五手,我都是拿出了全力,但还是输给了他,是真正的输,不是故意相让!所以在最后一手上,我玩了点手法,摸摸他的底子,结果总算不错,这小子到底没有我这块老姜辣,叫我吃住了他,使他知难而退!”

  哈瑞云愕然道:“您玩儿手法压倒了他,只是为了您不肯输这口气,还是怕砸了您神仙手的金字招牌?”

  “那倒不是,我这神仙手的招牌废弃了多年不用,等于是砸了,三十年前就砸了,我是为了摸摸那小子的底,你看,我只换了一颗骰子,这颗骰子是我费了十年苦心才找了个高匠铸出来的,它对别的人都没什么用,只对一个人能够克制住,我换进的这一颗,只能变化两个点子,那就是么二的点面互换,对方如果要掷个二,开出来却是,一点,么二之间相差极微,只有在绝顶高手之前,才能起得了作用。飞龙掷了个十七点,我捉摸着对方的点子一定也是十七点,而且一定是五个三、一个二,这是易三和的习惯,三十年前,我就是栽在这家伙的手中,发誓把神仙手的招牌收了起来,才创下了不动天王的名号。”

  ▼第七章

  这番话说得两个人都为之一惊,因为这三个人,几乎是王庄的灵魂,这座亭子,就像是王庄的心脏,一切重要的事情、决策,都是在这里决定的,他们自然彼此都很了解,也许每个人或多或少还保存着一点秘密,但是沈君山的赌技却是他们两人深信的,他几乎每一门都很精,正因为如此,王庄才放心地敞开赌局,不怕别人来捞一票去。

  现在居然听说有人能令沈君山吃了败仗,怎么不惊奇呢,两个人几乎同时间出口:“易三和是谁?”

  “是个赌中的天才,人中的俊杰,黑道中的至尊!”

  铁飞龙忍不住道:“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呢?”

  “此人高在懂得藏拙,他也许干过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,却从来不留痕迹,也不留名,而且千面千相,诡异莫测,易三和大概只是他千万化身之一,这个名字是他在赌场中用的,他跟人对赌很绝,每次都是小胜,绝不会赶尽杀绝,遇上有人不服气、要找他舍命一搏时,他才炫露神技,不管对方有多大的点子,他都能追成平手,一连三次和局作为警告,对方如果再不收手,他才在第四局上,以一点之差吃下对方,我观察此人多次,研究他的习惯,才造成了这么一付骰子,准备再见到他时对付他的,那知道始终没有机会遇上他,直到今天才遇上!”

  “秦风难道会是那个易三和?”哈瑞云在问。

  “那不可能,三十年前,易三和已经是个半百老头儿,纵然他有千变之能,也不可能把自己由得那么年轻,可是秦风的赌技,必然是出自易三和的传授。”

  哈瑞云呼了口气:“就算是吧!那也犯不着您动这种手法去赢他,二叔,现在咱们又不是在靠赌局过日子,宜春院设赌局,只是为了方便咱们的行动,而且也是为了迎合一些特殊客户的兴趣,联络一下感情而已!”

  “三妞儿,我正想问问你,你跟秦风这个小子是怎么搭上关系的?为什么你一再暗示不让我赢他?”

  “我当然有我的道理,我急巴巴地从奉天赶回来,就是为了他,这个人万万赢不得,尤其不能在他面前玩儿假!”

  “三妞儿,你有你的道理,我有我的道理,你知道咱们所属的分支舵上接连出事儿,已经叫人挑了十二处?”

  “我当然知道,一阵风挑了六处,一片云也挑了六处,都是跟咱们直接有关系的,咱们却连对方是什么样子都没弄清楚,这使我很为难,而且跟咱们交易的几家大客户,都对咱们失去了信心,要停止对咱们的交易。”

  这个消息很严重,沈君山跟铁飞龙都为之一震,他们都意识到这个消息成了事实,对王庄是多大的损失。

  铁飞龙忙道:“三格格,你可得向他们好好解释解释!”

  哈瑞云白了他一眼:“还要你来提醒,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,我在奉天赔尽小心,跟人家说了几车子好话,而且还把责任往他们身上推,往南边推,说是他们事机不密,才害得我们遭受损失,一阵风和一片云,多半是南边派来的,要他们以全力支持,共同对付那两个敌人。”

  铁飞龙拍腿道:“高!还是三格格高!你能想出这个理由,把火栗子塞到他们手上去,实在太高了,他们的人多将广,耳目遍布,如果他们肯出头来对付那两个主儿,一定可以有办法,再说,只要他认定了这个理由,以前的那些损失,也该由他们负担了,还有一点、假如那两个主儿真是南边派来的,也只有他们惹得起!”

  哈瑞云哼了一声:“只可惜叫二叔的一颗骰子把我的所有努力都给弄砸了!以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!”

  沈君山淡淡地道:“三妞儿,别生气,你把话说明白了,只要真是二叔的错,二叔也有办法挽回的!”

  “砸都已经砸了,还能挽回吗?”

  “那是我的事,最多我把这条老命赔出去,绝不会破坏大局,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!”

  哈瑞云深深地叹了口气:“我说了半天,人家还不是不信,恰好南满会社的清水子爵来了,他是头山满的得意门生,这个人对南满的事儿可以作九成的主,可也是个挺厉害的脚色,我向他解释了半天,倒是有几分相信了!”

  铁飞龙笑道:“这就好了,到底是格格高明!”

  哈瑞云又哼了一声:“可是人家也摆出了话,据他的判断,或许是咱们自己惹来的江湖恩怨,他们就管不着了!”

  “这怎么可能呢,我们一向很小心,对江湖朋友,更是仁至义尽,那怕是个混混儿,只要有点来历渊源的,咱们都是卖足了交情,王庄能有今日,就是咱们江湖人缘好!”

  “那是你的想法,人家可不这么想,去年有个叫什么吉田次郎的代表来、那家伙是东洋赌骰子的高手,在王庄却碰了一鼻子灰回去,他硬说咱们不规矩!玩儿假手法。”

  沈君山哼了一声:“岂有此理!那家伙还配称高手,我闭上眼睛也能杀他个片甲不留,还用得着做假?”

  哈瑞云笑笑道:“二叔,东洋人气量窄,向来都是赢得起输不起的,他既自称高手,就自然更输不起!”

  沈君山怒道:“我已经给他面子了,没让他光着回去,他到这儿是谈生意,可不是来当祖宗的,放开手大杀,吃的全是我们道儿上的朋友,我怎么能不管,王庄的生意固然要靠他们供应货源,但是,也得找路子扔出去,我们如果开罪了那些朋友,就算日本人一毛钱不要白送给我们,咱们也吃不下去,东洋人要是用这种态度去做生意,那王庄不赚这个钱,他们也捞不着好处。”

  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,哈瑞云对这位二叔,多少还有几分尊敬,不敢拿对铁飞龙的脸色相待,笑了一笑道:“二叔!我明白,我跟他们也是据理力争,而且清水那个人也还讲理,他知道吉田的行为过分,所以再也没有派他来,不过,他对吉田的话也提出了一点反诘,他说吉田那种态度,我们就是玩儿几手假的,也是情理中应该的,但就怕我们用假手法吃了江湖上的同道,引起了反感,针对着我们展开报复,那就爱莫能助了。他很了解,假如我们的江湖过节摆不平,今后就无法再合作下去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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