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司马紫烟 > 故都风云 | 上页 下页


  因此,那一声惊呼只是为了惋惜。五万元一局,别说是在王庄,在别的地方,如上海、北京等大都市的大场合中,也是少见的。

  铁飞龙掷了狗屎不如的十七点,那是输定了,秦风用四颗骰子也能准吃他。

  连铁飞龙自己都直了眼,只有沈君山毫不在乎地将骰子一粒粒地收拾了起来,丢进杯子里笑道:“十七点不小了,从六到十六,能吃十一年呢!”

  这个帐谁都会算,而且谁都知道,可是沈君山却笑道:“人没有不往好处想的,您说是十七点,就是七点,我总还希望秦少爷能摇出个六点来呢!天无绝人之路,二叔豁出了棺材本儿,总得抱个指望,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!老天爷不会不开眼,定叫我走上绝路的!”

  把骰筒递给了秦风,笑笑道:“秦少爷!请!”

  秦风接了过来,却像个卖草药挂串铃的走方郎中一阵乱摇,然后往桌上使劲地一扣。

  大家虽然还是很注意,但是心情已经不那么紧张,谁都知道这一注的输赢已成定局,就等那白花花的大洋钱搬过来而已,揭盅开点,只不过是道手续。

  哈瑞云似乎很心急,抢着就把盖杯给揭了开来,首先就是她自己一怔,周围的观众也都发出哗然惊呼,六颗骰子就像叠宝塔似的叠成了一道直柱。

  可是最上面的一颗却是品字形的三点,哈瑞云先是怔了一怔后,随即又笑了,伸出她那嫩葱似的手指,轻轻地移去了一颗,露出第二颗的骰面,赫然还是品字形的三点,一直到第五颗,点子不易,始终是三点。,四周中的人声随着每搬开一颗就啊了一声,过十七点不难,但要赢得这么漂亮却很难,要真是三六十八,恰好迈过一点,那多绝。

  哈瑞云的笑意随着每一颗骰子而加浓,然而,却冻结在第六颗上,结束在那红红的一点上。

  一点,谁都没想到在底下第六颗骰子会是一点,更没想到在连出五个三点之后,会冒出一个点出来。

  ▼第六章

  这该死的一点,一颗骰子六面,随便开出那一面来,那怕是两点吧,连同先有的十五点,凑成十七,至少也是个平手,能把六颗骰子在筒中叠成一柱,而且能杷点子都控制成三点,应该可以说是绝顶的高手了。

  而这位绝顶高手居然会在最容易控制的第一颗上,留下这么一手败笔!这几乎是使人难以相信的事。

  事实上也没人相信,谁都明白,这是他故意承让的,而且让得太漂亮了,因此,在一阵惊呼之后,随即报之以热烈的暍采声。

  为秦风的精湛技术喝采,也为他的慷慨喝采,因为他这一让,不仅是骰上的一点,而且还是五万元大洋,叠起来几十丈高,装起来有满满几大缸,压在身上能压死人,白花花的大洋钱,就在他这一让之下送给了人。

  名义上是沈君山的,实际是王庄的,王庄虽然输得起,但毕竟也是个大数目,铁飞龙不禁舒了口气,朝秦风投了个感激的眼光,拱拱手道:“承让!承让!”

  唯一不感激的是沈君山,他居然以挑战的口氧,对着秦风一笑道:“秦少爷!飞龙一来,你的手气似乎转了,连个十七点儿都没有压下去了,怎度样,还有兴趣再玩两手?”

  最火的是那位三格格哈瑞云,她的俏脸上布下了一片严霜,冷得可以刮下来,哼了一声道:“秦风!你这是干什么,五个三下面居然藏了个么!”

  她似乎跟自己家里的钱有仇,不输出去难受,直到这个时候,大家才注意到她反常的态度,体会到其中必然有着一些不寻常的内情。

  秦风却很沉着,很镇定,依然那么懒懒散散的把面前赢来的筹码推了出去,把属于自己的筹码略加整理,除了现换的十万元外,大概还有一千多元散的,那大概是他先前跟别人赌时赢的,笑笑道:“一个赌徒最高的境界不是每赌皆胜,而是能把得住什么时候收手,我从小就不学好,靠着家里底子厚,供得起我挥霍,十三岁的时候,在奉天就是个很有名的小赌徒,到现在足足有十五年了,大把的银洋输出去,只学会了一件事儿,就是见好即止,转风即收,现在就是该收的时候了!”

  他把整叠的筹码指了指:“云姑娘,这是你代我垫出的本钱,原封交回,我那张字据,你就撕了吧!至于这一千多元钱,就请大家喝一杯茶吧!”

 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,准备离去了,坐在封面的沈君山淡淡地道:“秦少爷!不玩儿下去了!”

  秦风笑笑道:“不了!三五十五,想不到最底下的山根里藏着妖,这头妖精在最俊才现出原形,足见道行太高,不是我这茅山小道士能捉得了的,看样子我还得到少林寺去面壁十年,把功夫练到家再来降妖!”

  骰面上一个点儿叫么,么妖同音,他把那假么说成了妖精的妖,听着只以为他是在说笑话,只有沈君山听了,神色显得很不自然,而另一个哈瑞云更是脸色大变。

  张开了嘴,哈瑞云似乎想说什么,但是终于忍住了,霍地起身,抓起了桌上的鞭子,气冲冲地走向后面去了。沈君山这才微微有些发怔,朝铁飞龙一使眼色,铁飞龙会意地回了他一个眼色,沈君山点点头,拿起了桌上的骰子跟套杯,跟铁飞龙一起走向后院。

  宜春院的屋子很大,但是这所院子却是出奇的小,小得只有一个亭子,几块假山石,一口小鱼池外,几乎没有别的空间了。

  宜春院的屋子很多,但每闲屋子的门都是敞着的,方便每个前来寻芳求乐的客人,只有这所院子却是禁地,不管有人没人,在通往院子的走道上,不分日夜,始终站着四个孔武有有力的彪形大汉,显得杀气腾腾。

  宜春院的屋子建得秩序分明,只要是第二次来的人,不必带路,也能找到要去的地方,就是这个院子,那怕是在这儿住过五六年的人,也不可能找得到。

  除了有限的几个人能进这所院子,大部份王庄的人,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,更别说是到过了。

  沈君山跟铁飞龙就是那有限的几个人之中的两个,他们经过那四名站班的汉子,似乎没看见他们似的,一动都没动,而他们也好像没见到有这四名汉子,擦身而过,还没走进亭子,就听见吧吧的水响,也看见了哈瑞云骑在亭栏上,用鞭子抽着水里的游鱼。

  等他们走近了,发觉到事态更不寻常,因为水面上已经有两三条凤尾凸眼的彩色大金鱼,翻了肚子。

  在北方养金鱼不容易,因为天气太冷,而这种鱼儿太娇嫩,就是挨不起冻,而一尺来长的凤尾凸眼金鱼,每条身价令人昨舌,哈瑞云的这十尾金鱼,听说是名种,身价与黄金等量,是用黄金比着它的个儿,实心打造一条抵一尾,视同拱璧,就是怕人偷了去,才养在这个鱼池里,因为这儿不但有着严密的警戒,也有着最周全的设备,即使是刮风下雪的日子,这个院子,也能始终保持着温暖如春。

  现在她居然拿着这些名贵的金鱼来出气,可见她心中的火大到什么程度,沈君山看看铁飞龙,然后才俏然地走过去,陪着笑脸道:“三妞儿,什么事使你生气?”

  哈瑞云猛地转过身子,鞭梢子指着铁飞龙:“姓铁的,你说你是什么意思?咱们难道输不起十万元大洋?你居然要在骰子上玩手脚,你知道这下子咱们的损失有多大?”

  铁飞龙怔住了:“格格,你这不是在冤枉我吗?别的赌具我都行。这一门不通,我要是会玩儿假,还能一把冲了个十七点出来,我压根儿就没动一下!”

  “你还敢赖,开到第六颗骰子时,我自己有数,那是颗铅心的,连我都能感觉得到,还能瞒过秦风那个精灵鬼?”

  铁飞龙满口叫冤枉,沈君山却淡淡地笑道:“三妞儿,甭怪飞龙,他的确不知情,那是我动的手脚!”

  哈瑞云张大了嘴,透着满脸的惊愕:“二叔!是您?您换了骰子,那是为什么?以您的身份,还会来这一手?”

  “是的!我有我的用意,我要衡量一下这小子的道行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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