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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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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抵南宫县,他在银楼里换去了最后的一颗珍珠,随手又把银两散给了一批鹄候在门外的贫民,心中反而感到十分轻松。 黑煞神龙的钱不能要,庄咏芬的钱不愿要,都花干净了,使他卸下了一付沉重的担负,牵着马在大街上慢慢地走着,突然在心中涌起了一片茫然之感! “上那儿去呢?” 修罗双扇上的武功已经练得很纯熟了,那一柄宝刀他也自信足以与天下任何高手一较短长了。 当然他学刀的目的是为了要对付黑旋风,可是黑旋风在那儿呢? 信步所之地走了一阵,他折入一家酒楼,叫了几样菜,一壶酒,慢慢地独酌着,想着心事…… 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趋近他的身边,伸出一只污浊的手向他乞讨道:“公子!敝人家有老母卧病,妻儿嗷嗷待哺,三日未举炊矣!听说公子慷慨好施,尚祈一伸援手……” 话说得很斯文,就是声音苦涩,有气而无力。 李平候对他那付寒怆的样子倒是十分同情,伸手探入怀中,劫不禁眉头一皱,因为他明明记得还留下十两银子的,却不知在什么时候丢掉了。 望着那汉子乞援的眼光,心中微感歉意地道:“对不起!朋友,你来迟了一步,我的银子送完了……” 那汉子怔了一怔道:“公子!你那一颗明珠押价五百两,在门口施舍了四百九十两,应该还有十两剩余的,怎么对兄弟就特别小气了呢!” 李平候心中一动,忍不住对这汉子特别注意起来,他很奇怪这汉子怎么对自己的钱财如此清楚。 可是那汉子又道:“兄弟也曾读过几天书,就为了身上这一领青衿,不好意思在街上开口乞援,以免落个斯文扫地之羞,所以腼颜跟公子进了酒楼,尚望公子念在同为斯文一派,不使兄弟失望……” 经他这一说,李平候才把心中的疑惑释然了,原来他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,所以才对自己那样清楚。 可是自己现在实在拿不出银子,只得又歉然道:“在下的确还留下十两银,可是现在不知道放在那儿去了,也许是不经心之间给了别人……” 那汉子却摇摇头道:“不行!善门难开,公子总不能叫兄弟一人向隅!” 李平候听他简直在耍赖强讨了,不禁怫然道:“我是真的没有银子了……” 那汉子露出满口黄牙一笑道:“没有银子也不要紧,公子系在门口的那匹马还值不少钱,何不将它卖了给兄弟救救急!古人肥马轻裘都可以与朋友共,公子总不会舍不得吧!” 李平候听得心中又是一动,渐渐觉得这汉子的目的绝不是为了乞讨,乃故意装得不在乎地道:“那阁下就牵去吧!” 那汉子却摇摇头道:“还是不行,兄弟这一身打扮,牵了那样一头骏马去卖,人家一定会疑惑兄弟是偷来的,不仅换不到银子,也许还会捉将官里去挨一顿板子。” 李平候仍是不动声色地道:“那该怎么办呢?” 汉子微微一笑道:“驴马市场就在街口不远之处,公子用过酒菜之后,不妨劳动尊腿,自己到市场上去将马卖了!” 李平候点点头道:“可以!兄台请等一下吧!” 说着自顾自吃喝起来。 那汉子却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来,叫堂官加了一付杯筷,同时还点了几样名贵的菜肴来。 李平候依然不动声色,却忍不住用眼睛去打量他! 那汉子淡然自如地道:“公子不必紧张,这酒菜钱由兄弟自己出!而且连公子的账也由兄弟代付!” 李平候微笑一声道:“兄台穷得三餐不继,怎么有钱付帐呢?” 那汉子斟满一杯酒,仰头干了下去,然后舐着嘴角笑道:“兄弟本来是没有钱,可是公子将尊骑见赠之后,兄弟自然有钱了,一会儿叫堂官跟我们一起到市场上收帐去!” 这时堂官刚好送上菜来。 那汉子伸着筷子道:“请!请!” 李平候一听,心中暗想道:“这倒好,拿我的银子,反过来请我的客了。” 一气之下,干脆放下筷子不吃了,站起身来道:“我已经吃饱了!” 汉子满不在乎地道:“公子吃饱了也得等我一下,兄弟难得有机会大快朵颐……” 李平候哼声道:“我没空!” 汉子道:“没空也得等,别忘了公子此刻已是身无分文,你的酒帐也要在卖马的银子里开销,兄弟不想走,公子也走不了!” 李平候怒声道:“马是我的!我想怎么卖就什么时候卖……” 汉子一笑道:“公子错了!那匹马公子刚才已经口允赠与兄弟,现在兄弟是马的主人,这卖马的时间该由兄弟决定才对!” 李平候听得又是一怔,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,忍住性子坐下来。 那汉子依然笑嘻嘻地边谈边饮,口中不住吟哦着:“人生几见月当头,事大如天醉亦休,五花马与千金裘,不如花间一壶酒,市马换酒酒浇愁,人生至此复何求……” ▼第十二章 李平候见他简直在借酒装疯,心中觉得这个家伙一定是别有用意,及冷笑一声道:“兄台不是说老母卧病吗?” 汉子怫然放下酒杯道:“老母卧病乃人间惨事,公子以为兄弟是说谎骗人的吗?” 李平候冷笑道:“看阁下纵酒作乐之状,似乎令人难以置信!” 汉子微怒道:“那要怎么才能叫人相信,公子不妨跟兄弟到舍下去看一看……” 李平候见他说得如此认真,倒是半信半疑地道:“看倒不必,只是令堂染恙,兄台应该赶快回去设法请医诊治才对!” 汉子摇摇头道:“那不急,家母是多年痼疾,迟个一天两天也不打紧!” 李平候怒道:“这是什么话!” 汉子一笑道:“这是最正经的话,寒舍远在故城县,因为听说公子乐善好施,所以赶来救助,可是公子骑着马已经离开了,兄弟忍饥挨饿,两条腿追四条腿,好容易才在此地把公子追上,更蒙慷慨将尊骑见赐,兄弟当然要饱餐一顿,养足精神再赶回去替老母治病,要是兄弟在半路上体力不支,饿倒在路旁,客死异乡,岂不是适得其反!尽孝道要讲究实际,忧形于色,不侍于事无补,反而会误事……” 李平候觉得这家伙口舌犀利,实在说不过他,干脆赌气不开口了,而且心中疑念更炽,倒是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玩出来! 汉子吃喝一阵,最后算是酒足菜饱,推盏起立,大声叫道:“堂倌!算账!” 店伙过来恭敬地道:“二位的帐已经由人付过了!” 李平候倒是一怔,连忙问道:“是谁付的?” 汉子却不由分说,拉着李平候道:“管他呢!有人付账还不好,我们乐得省下几两银子,走!走!卖马去!” 李平候心中又是一动,因为那汉子拉他的力量很大,要不是他身子移动得快,很可能会把衣服都扯破了。 他知道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,乃微笑了一下,跟在那汉子身后下了酒楼,走出门口一看,他拴在门口的马却不见了! 栓马的地方贴着一张小纸条:“闻此马待售,乃先得为快,奉价千两,请凭本条来舍下领取!” 底下署名的地方画了一只燕子,作奋翼凌霄之状。 李平候又是一怔。 那汉子却将纸条一把扯在手中道:“这倒好,免得我们上市场去了,在市场上还卖不到这么高的价钱呢!” 说着也拉着李平候的衣服向街口走去。 李平候连忙道:“上那儿去?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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