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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五


  火蔓延得很快,迅速地波及四壁,吐出了红红的火舌,但王飞虎的人也来得很快,眨眼间已来到了广场上,正要冲前进入店中,却被姚开山拦住了道:“王将军,你要进去干嘛?——

  “当然是救人,我预大哥在里面。”

  “豫大侠不在里,这火是他自己放的。”

  “什么?是他自己放的?为什么?”

  “为了使预夫人的遗体能火化得很干净,也为了便于携带,他一会儿就要来带走的。”

  “你究竟在说什么?我实在听不懂。”

  “我的话很容易明白。豫大侠在极短的时间内要离开,他希望能带着预夫人的遗体一起走,唯一的办法只有付之一炬,捡拾骨灰携带最方便!”

  “他……本人现在到哪儿去了呢?”

  “到赵营找敝君侯决斗去了。”

  “决斗不是决定在后天清晨吗?还有一天多呢!”

  “豫大侠决定提前了,不希望这一战在众人目睹之下公开举行,因为他的目的乃是行刺而非较技。”

  王飞虎怔了一怔后才问道:“这!……赵侯同意吗?”

  “不知道。我们奉豫大侠之命守候火场,不让人前来扰及预夫人安静升天,没有跟去看。不过这件事取决之权,仍在豫大侠,君侯不同意也没有用。如果豫大侠以剑相逼,他除非是束手就刃,否则只有起而迎战。”

  王飞虎困惑地道:“奇怪了,这不像是预大哥的为人了。他一向都是坚守信约而不移的,怎么会突然改变呢?”

  姚开山道:“或许是豫大侠不耐久候。这段时间对他说来是很痛苦难挨的,能早点作一结束,也是解脱。”

  这番话倒是入情入理,王飞虎不再怀疑了,可是他略作思索后忽又问道:“阁下是谁?为什么会在此地?”

  姚开山笑道:“老朽乃晋城剑士姚开山,也是赵国的宫廷剑术指导教师,君侯的剑技就是老朽启蒙的。”

  王飞虎沉声道:“你到这儿来干嘛?”

  “姚某乃奉君侯之命,为豫大侠送酒食来的,同时来向预夫人致吊唁。君侯对预夫人之死十分遗憾。本想亲自前来致意,但又怕引起误会,遣别人前来,则又不恭敬,老朽是他的老师,也是一名剑士,代表他前来是最适合的了。”

  王飞虎冷笑道:“不适合。王某对你的话一句也不相信,赵侯与敝人相约好了,他的人决不会出赵宫一步!”

  “那是指他的部属。姚某的这些弟子不受拘束,因为姚某并未在宫中任职,是布衣百姓。”

  “阁下既是布衣百姓,就该受另一项约束,此地乃河东,本由王某管辖,王某曾经命人在此巡守,五十丈之内,绝对禁止任何人前来打扰。”

  姚开山道:“啊!有这个规定吗?姚某却不知道。”

  王飞虎道:“你进来之前,难道没有人阻止你吗?”

  “没有,因为君侯要老朽行动隐秘一点,不要跟河东人引起误会,所以老朽力求不惊动人。”

  “你是说你们这几个人都是悄悄地进来的?”

  姚开山笑笑道:“老朽知此举不太恭敬,可是为了避免纠纷,也只得失礼了,将军能谅解的。”

  王飞虎冷笑道:“我相信你是偷偷溜进来的,但是不相信这些人都能瞒过那些逻卒的耳目而进入。”

  “老朽这些弟子身手都非常人,他们都练了好几年武功了,而且颇有成就。”

  王飞虎道:“阁下在晋城很有名气,我相信贵子弟也不会差到那里去,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他们能越过外面防线而潜入进来。”

  姚开山笑笑道:“事实上我们已经进来了,而且也瞒过了守卒耳目,将军却全无知晓。”

  王飞虎道:“那只有一个可能,就是你们不是由赵营出来的,那个方向,我的戒备特别严谨,而且我自己就在那边坐镇,却没有一点风吹草动。”

  “将军说对了。我们不是由北面来的,而是由西面入切的,所以较为容易。”

  “你们从赵营出来,该由北边才对。”

  “但是北边的守卫太严,灯火通明,所以我们才特意绕到西面进来。”

  “阁下是替预大哥送酒食来的?”

  “是的。君侯对豫先生十分器重,茶饭不忘,他在用膳时庖人进了一味鹿脯,是刚猎得的幼鹿,十分鲜美,君侯就命我们送了一份前来。”

  “预大哥接受了没有?”

  姚开山道:“豫先生虽然接受了,却没有食用。他说心情不佳,没有味口,只是放在一边。”

  “他就去找君侯决斗了?”

  “当然不是,和我也谈了几句。他忽而烦躁起来不想再等下去了,于是就告诉我们说他要找君侯提前决斗。”

  “他就放火烧屋子了?”

  “是的。他还要我们帮忙一起点火,等火烧得差不多了,他才离开的。”

  “你们没跟他一起去?”

  “他跟君侯之间的事,任何人都插不上手,君侯交代得很清楚,所以我们也不必跟去了。”

  王飞虎道:“预大哥也是的,他要带走文姜夫人的遗体,不必要火焚,我们会替他送去的。”

  姚开山道:“他说他此去不再跟人相见了,而且此地收殓也不方便,他不想麻烦各位,还是火焚了方便。”

  王飞虎冷笑道:“姚开山,你终于露出马脚来了。预大哥早就知道河东父老已经全力赶工为文姜夫人雕刻石廓,他也交代说:文姜夫人一向喜欢大场面热闹,他自己无力营葬,把殁殓的事交给我们了,怎么会变卦的呢?”

  姚开山微微有点发慌,说道:“这个老朽不知道,豫大侠是如此交代了的。”

  “不错,我是如此交代的,现在你可以滚了。”

  说话的正是豫让,他从屋后出来,手中居然抱着文姜。

  豫让的神情很冷漠,而姚开山脸色大变,结巴的道:“豫大侠,你怎么回来了?”

  豫让冷冷的道:“我到赵营去见到赵侯了。”

  姚开山更为紧张的道:“你们没有决斗?”

  豫让道:“没有。还没有到时候,那是后天早上的事。他是看见这儿失火,出来探看究竟,我们在路上见了面,谈了几句话。”

  姚开山不安的道:“你们说了些什么?”

  “不多。我只问了他两句话:第一,我问他认不认识你?他很坦然承认你是他的剑术老师。”

  姚开山呼了口气:“这可以证明老朽没有说假话。”

  “我问了他第二个问题——你是不是他带来的?”

  “这个……”姚开山忙道:“我想他不会承认的,因为老朽跟他约定好的,我这些弟子帮他做事只是在暗中进行,不管出了什么问题,都与他无关。”

  豫让笑了一笑道:“他没有否认,只说你不但是他的老师,也是赵国的人,你做了什么事,他都该负责。”

  姚开山意外的道:“他是这么说的?”

  豫让道:“不错,他是这么说的。然后他问我你做了些什么事?”

  “这还不是变相的否认吗?他怎么会不知道老夫做了些什么事呢?”

  “我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。”

  “你相信他?”

  “是的!我相信他,因为他用不着对我使什么手段,更不必偷偷摸摸派你来暗算我,即使他真派了你前来,在望见这边起火时,应该避嫌躲在军营里,用不着冒险一人出来探看究竟。”

  “他想必是来看看老朽得手没有。”

  豫让道:“假如是这样的话,他至少应该带着剑,或是穿上软甲再出来,我见到他的时候,他赤手空拳,身着便装,不带一个从人。”

  姚开山道:“那是他自信艺高胆大,除了你豫大侠外,别的人很难伤得了他的。”

  “如果他做了那种亏心事,就该避着我一点,但是他主动的先跟我打招呼,而且显得很高兴,他是怕我被烧死在火埸中。”

  “这……完全是做作!”

  “他用不着做作,我们会面时没有第二个人在旁,他做作给谁看呢?”

  “当然是给你看呀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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