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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九


  “君侯!豫让来此行刺,并不是仅为取得智伯遗骸。”

  “什么?你不是专为取骨而来?那么是刻意行刺了?”

  “是的,豫让志在行刺,取回骸骨只是附带的工作。”

  襄子的脸色有点不自然,大声问道:“为什么呢?河东已经衰微,荀瑶也没有后人,你也没有受过别人的聘请,杀了孤家,对你毫无好处。”

  豫让冷静的道:“不为什么人的好处,只是我答应过智伯,他在入城时以未能捕杀君侯为憾,豫让曾当众答应他取君侯的首级以献!”

  “哈哈!现在时境俱迁,情况已经不同了。那时杀了我,智伯可以取代我而有赵国,现在就是智伯尚生,他也不会要杀我了。”

  豫让道:“君侯的话或许不错,可是智伯己死,再也无法对我撤消这个要求了,因此,我也必须贯彻所诺。”

  襄子点点头道:“这倒也是,一个剑士的信守是最重要的。如果轻易毁诺,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剑土了。”

  豫让道:“君侯能够体谅这件事,豫让十分感激。”

  “我也是学剑的人,对剑士的品格理应重视。豫让,你已经尽全力尝试过了,也知道杀死我不太容易。”

  豫让叹道:“是的,君侯本人的技击已臻化境,豫让已经失去一个最佳的机会。”

  “不错,你只有在第一剑时有九成的机会杀死孤家,以后的锐气已尽,所以孤家存心让你刺一剑。”

  豫让道:“我不知君侯身披软甲,否则就在别的地方下手了。”

  “哈哈!”襄子道:“那怎么可能呢?别的地方孤家岂会叫你刺中?你是个很高明的剑手,也知道孤家的造诣深浅,这句话不是孤家自负吧?”

  豫让无法不承认:“君侯之技高于豫让。”

  襄子微微一笑道:“这倒不敢说,孤家有机会向许多名家剑师求教益,也有许多方法以助剑技的成长。但是孤家却没有你那些杀搏的经验,认真对搏,还不知道鹿死谁手。不过那是从前,今后你是绝不如孤家了。”

  豫让看看自己的右臂,襄子用的劲力很巧,只砸断了一根小臂骨,而手臂却是有两根直骨支撑的,所以在外面看不出什么,而且骨络如果能善加调护,也会接起来而重新愈合,不致成为残废。但无论如何,总不能像以前那样的运用自如,那样用力,那样的发挥作用了。因此,他的剑技也必将大不如前,即使能勉强维持从前的水

  准,也绝不可能再进一步了。

  豫让落寞的一叹道:“豫让冒犯君侯,还谈什么以后?”

  襄子笑道:“怎么会没有以后?你年纪还不大,至少有几十年好活呢!你剑技虽然比不上孤家了,但是孤家不会跟你在剑法上争胜的,剑士的圈子内,你仍然是天下第一的无敌剑客。”

  豫让大感意外的道:“君侯不杀豫让了。”

  “孤家如存杀你之心,那一剑就不会平着拍下来了。”

  豫让沉思片刻后才道:“君侯如果不以冒犯之罪见加,豫让十分感激。”

  襄子点点头道:“嗯!你要如何表示你的感激呢。”

  豫让道:“那是豫让的事,没必要现在就说!”

  襄子笑道:“那当然。孤家知道你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,一定不会忘恩负义的。”

  豫让凝重地道:“君侯能谅解就好。受恩有轻重先后,图报也有缓急前后,豫让受智伯大恩在先,且恩重如山,未曾报答前,此身非吾所有,故不敢作任何允诺。”

  “好!好汉子!恩怨分明,守信重诺,这才是标准的侠客豪杰,那孤家就等你为智伯尽心后,再来为孤家效力好了。你放心,智伯如何待你,孤家也会同样待你的。”

  豫让一怔道:“君候要豫让投降?”

  襄子笑道:“你在河东只是客卿而已,又不是隶居河东了,怎么能说是投降呢?”

  豫让道:“君侯见谅。豫让虽非河东家臣,但已心许智伯,此身永为其用了。”

  “哪有这种许法的。天子之臣,也不能说永保始终,更何况宾主之间。”

  “这是豫让私心之间对自己的规约。”

  襄子一愕道:“智伯已死,河东亦亡,你对谁效忠?”

  豫让道:“我只对自己约束,不计其他!”

  “智伯不是你第一个主人吧?在他之前,你曾经在范中行幕下任事过。”

  “是的,豫让在范邑居留过一年。”

  “他对你如何呢?”

  “还好,不过豫让替他做的事也不少。”

  “可是你拐走了他的老婆。”

  “这件事豫让不承认,只能说豫让的妻子曾经是范邑的城主夫人而已。”

  襄子笑道:“那位文姜夫人不仅是当代绝色,也是一位杰出的才女,范中行一介庸夫,自然是无法跟你竞争的。孤家也不是指责你有什么不对,只是举此为例,来说明你以前也曾换过主人而已。”

  豫让道:“那不同。范中行以常人待豫让,豫让也报之以常情,智伯以国士待豫让,豫让亦当以国士报之。”

  襄子道:“孤家说过了,孤家可以像智伯一样的待你。”

  豫让朗声道:“国士无双,无双国士!”

  襄子想了一下,才明白了他的意思,说道:“豫让,孤家很遗憾未能在智伯之前结识你,看来你是不会被第二个人所用了。”

  豫让低头道:“是的,君侯!”

  襄子道:“孤家实在是爱惜你的才情,尤其是你为河东训练的兵土,个个骁勇善战,堪称燕敌之劲旅。”

  豫让道:“智伯有此劲旅,却只落个尸骨未全,豫让此刻倒是十份后悔为他练军了。”

  襄子大笑道:“那不是你的错。你练的兵是不错,所幸智伯已死,你不会再替别人练兵了,因此对孤家也不再有什么威胁,否则孤家真是不能放心让你走。”

  四周不由一怔,一名侍卫道:“君侯!您要放他走了?”

  襄子点头道:“是的。豫让不仅是有名的剑客,更是无双的义士,孤家十分欣赏他。只遗憾他心已有所属,不能为孤家所用,留既留他不住,只有让他走了。”他向豫让挥挥手。

  豫让一躬身,低头走了几步,忽然又回头指着小桃道:“君侯,这个女子……”

  襄子道:“你不是晋城的人,她却是孤家的子民,你是为智伯而行刺,她却是帮助外仇而杀君,孤家不能宽恕她。”

  豫让道:“她是我的妻子。”

  “你的妻子是文姜。”

  豫让道:“她也是我的妻子。”

  襄子道:“你要替她求情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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