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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二


  智伯道:“我也想到了这一点,不过只要攻下了晋城就不虞无粒了,赵襄子在晋城囤粮极丰,再者,领有晋城之后,我已拥有了大半个赵国,可以向日野征收,因此,我们要想个办法,尽快地攻下晋城来。”

  豫让叹道:“这些日子,我也为了攻城所苦,始终想不出一个妥善之策。”

  智伯也知道豫让夫妇一直是在尽心尽力从事攻伐,仓猝之间,的确是想不到办法出来的,只有一叹道:“实在没办法,只好退兵了,韩魏两家的主帅,已经派人来催过好几次,说是若不继续供应粮秣,他们就要撤军了,他们一退,我们一家的力量不足以围城,也只有退走了。”

  豫让道:“岂有此理!好容易才把襄子围进了晋城,他们一抽手,襄子立刻就可以突围,岂不前功尽弃?”

  智伯苦笑了一声:“这是没办法的事,没有粮草,他们也是撑不下去了,现在正值秋天,苦雨潦集,河水暴涨,水流湍急,他们本国的粮秣被阻于黄河对岸,运送不来,这也是事实,怪不得他们的。”

  文姜神色忽地一振道:“有了!晋城就在黄河之畔,有些地方,河床比城墙还高。”

  “是的!那里的堤防筑得很坚固,日夜都有人看守着,只要河堤一决,晋城立成泽国。”

  文姜道:“我们就决堤,引河水灌入晋城……”

  豫让道:“那不行,此事有伤天和,再把城池淹没了,里面的人都淹死了,占领一座空城有什么用!”

  智伯也道:“先生说得是,这事做不得,我要的是晋城的粮草,水一冲,粮草全完了,于我全无好处,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绝不能做……”

  文姜一笑道:“你们别紧张,我只是虚张声势一下,决开一个小口子,使城襄紧张一下,城中的人看见堤防决口,必将大乱,人心动摇,冲出来逃命,襄子就守不住了,我们在进城之后,立即补好缺口……”

  豫让道:“黄河的水势是控制不了的,到时候再去补缺口,恐怕没那么容易了。”

  文姜道:“只要准备充分还可以控制的,这件事交给我,我亲自带人去决堤,亲自监督施工,你们负责攻城好了,破城之后,举烽火为号。我就着手堵缺堵水。”

  智伯想了一下道:“有预夫人亲自出马,我想是没有问题的,豫先生,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,姑且一试吧,因为我们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。”

  豫让最后只有勉同意了,他知道智伯这次已是孤注一掷,不能失败了,他作了多年的准备,屯聚粮草,全境的百姓节衣宿食,河东支持智伯对襄子用兵,若是无功而退,即使人员没有多少损失,实力不减,生计日拙,也无力再振作举发一战了。

  这是一个极端秘密而又要争取时效的计划,文姜带了五百人,持了工具,到了河堤处开始决堤,她很小心,选了一处容易挖制的地方,击开了一个洞,那儿是石堤,水流出时,不易把堤防冲坍,也不易将缺口扯大,一面又准备了大量的木板、沙包、支柱等,随时准备堵缺。

  豫让与智伯亲率所部,移师高处准备攻城。石堤是很难击开的,文姜带着人足足工作了大半天,总算击开了半丈宽的一个大洞。

  奔腾的水势有如急箭,一直涌向了晋城。

  智伯与顶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。好容易看见了一股洪流汹涌卷至,立刻齐声呐喊:“大水来了,堤破了、快逃命,洪水来了……”

  晋城的人已经屡经水患,谈虎色变,看见水流涌至,军心立乱,守城的士卒们也顾不得去抗拒敌人,丢下了兵器,纷纷逃命去了。

  城中的老百姓也都慌了,冲开了城门,扶老拐幼逃向了城外高的地方,赵襄子见大势无法控制,只行率部突围逃了出去。

  智伯终于占领了晋城。

  水深三尺时,文姜见到烽火而控制了水势。

  这是一场全凭智慧得来的胜利,遗憾的是没有能擒住襄子,而且他走时,还带了几万人从容撤退的。

  所以战争还没有结束。

  襄子是从魏军包围的方向突围的,魏军没有阻拦他,因为襄子的军容没有溃散,仍然具有很强的战力,如果力阻的话,很可能两败俱伤,同归于尽。他们不肯做这种傻事。

  韩军就在邻近,见魏军不动,他们自然也不肯拼命。所以智伯虽胜了,不是全面和绝对的。

  他自然很生气,召见两国的将帅,严厉斥问,怪他们不尽力。放走了襄子,留下后患。

  韩魏两国的主帅自然不服气,他们辩说智伯行动时不知会他们一声,使他们有所准备,而且,攻下晋城是利于智伯的,他们全无好处,自然犯不着拼命。

  智伯更为生气了,大骂他们背信而无知。事前已经谈好了条件,晋城虽归智伯,但是赵地所有相邻两国的属地是属于他们的。

  是属于襄子所领之地,襄子逃走了,那些双方的主权义易,约定所应两国的土地,需要他们自行去设法,智伯不再帮忙了。

  这当然是很赖皮的说法,但是智伯有他的理由。他指出韩魏两国,这次虽然发兵合作攻打襄子,却别具用心,他们从未跟襄子正面接触冲突,每处都是智伯攻下一地,他们才跟来虚张声势一番,智伯没有得到他们一点帮助,却要供应他们大批的军需。

  智伯更坦率地指出,两国别具异心,按兵不战,保存实力,坐视河东与赵军相持,等待两方元气大伤之际,他们好在中间渔人得利。

  两国的主帅在率军出发时,的确是受到国君如此指示的,国与国之间交往,本来就是以利害为重,没有什么道义可讲,智伯未尝不清楚,可是两国按兵不动,放走了赵襄子,才使它忍无可忍,当面叫了开来。

  那场面自然很难堪,一言不合,双方拂袖而退。

  文姜对盛怒的智伯道:“伯公今天不该对他们把脸抓破的。两国的重兵都在赵境,伯公虽然已经占有晋城,尚未能真正的控制,襄子的势力未除,伯公岂非要三面临敌?”

  智伯叹道:“预夫人,我知道,但是我必须如此,不能再敷衍他们下去了。我已经检点了一下晋城的仓库,发现其中存粮并不多,支持不了多久,若是再要供应他们,几天就光了,所以我必须赶他们回去。”

  “伯公不是说襄子粮食很足吗?”

  “他是有不少,可是由于两国未作拦截,襄子得以从容载走了不少,剩下一些是未及捞载的,自然有限了。”

  “那怎么办呢?我们还能支持得下去吗?”

  智伯道:“短时间是没有问题的,幸好秋收已临,民间的禾麦已可收成,我可以向民间征收去。为了节省开支,我们不能再有额外的负担。而这种的情形还不能给人知道,故而我只有向他们翻脸发作,叫他们滚蛋了。”

  文姜道:“只怕他们未必肯乖乖的走路。”

  “这个我也考虑到了,只有先稳下来,等把粮草充实了之后,他们再赖不走,我就用武力逐他们走路了。这次胜利,幸仗夫人的妙计以及豫先生精良的训练,要是靠他们,那就完蛋了。”

  文姜和豫让无言而叹,他们总算也知道谋国之艰了。事实不能看表面的,若非得智伯器重,参与一切的机密,他们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会为智伯的胜利而欢呼的。

  智伯的士兵们是不知道内情的艰辛,他们都被胜利鼓舞着,兴高采烈的庆祝着,攻占了晋城,虽然走脱了襄子,他们并不担心。晋城是襄子的根据地,失去了根本,襄子已不足为取了。

  他们没有考虑到襄子仍然拥有着数万军队,襄子也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,他发誓要回来的。

  智伯在晋城的发展并不理想,虽然得到了一小部份的藏柢,暂时可以解决军需的困难,但是无法续追襄子,一鼓作气,彻底的消灭他。

  韩魏两国的军队集结在晋城附近,迟迟不肯退去,他们所持的理由是未获既得之利,必需留下继续截堵赵襄子,且他们也的确是在部署行动,向襄子退走的方向派出了大批的斥侯,刺探军情。

  有他们隔离了赵襄子,智伯可以喘一口气,从事充实军需的工作而暂时不反扑,所以智伯也就没有积极地催促他们离开。

  但是集粮的工作遭遇到了困难,原也是那一次决堤,虽然把赵襄子逼得狼狈而遁,但积水三尺,多少也造成了一些损失,尤其是近郊乡下的一些农田,成熟的田禾,未及收割就被洪水淹没了。

  智伯为了收扰民心,还拨出了自己的军队去救济受灾的民众,不足的粮食只有遣军远出去抢收,那些地方的统辖谁属未明,不会主动来缴交,所以必需要使用一点压力,才能征到所需的粮食。

  就是这要命的军需问题深深地困扰了智伯,使他的士卒们疲于奔命,所幸韩魏两国的军队渐渐地离远了,他不必把大部份的士卒集中在晋城作防范,而且晋城的百姓们对智伯也感恩戴德十分拥护,使他多少有了收获。

  占领晋城一个月,征粮的军卒回来了一半,征收的成绩不错,已数月之需,另一半在外的军车们也有兵书呈回,说他们征粮的成绩很理想,智伯很开心。当夜在城中设宴庆功,也下令犒赏士卒,酬谢他们的辛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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