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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〇


  高大汉子倒没有坚持,点点头道:“既是如此,咱们不必浪费气力啦!只不知李大人何故又不下令收队?”

  李队长叹一口气,道:“魏大人有所不知,咱们这次出动了十六人,可说是全卫的精锐尽出,却居然连敌人的影子也没见到,还损失了灵犬大黑。兄弟有忝职守,只好等薛大人驾到再作区处了。”

  被称为魏大人的大汉沉吟一下,才道:“追捕要犯之事,岂有一定成功之理?李大人何须放在心上?”

  李队长道:“魏大人有所不知,这个公孙元波本是无足轻重的人物,但突然之间为了某种原因,变得身价百倍,成为厂、卫双方都急于抢到手中的要犯,故此我们后来才会大批出动,倾力搜捕。”

  姓魏的大汉稍稍压低声音问道:“李大人能不能把内情稍为透露一点呢?”

  李队长歇了一下,才道:“据说这公孙元波与玉钩斜有关。这消息一传出去,连东厂都大为震动,立时派出所有的高手大肆搜捕那公孙元波。”

  姓魏的大汉讶道:“玉钩斜是什么物事?”

  李队长道:“兄弟也不知道。”他的声音突然也压低了不少,使人一听而知他内心有着沉重紧张的感觉。只听他道:“假如我知道玉钩斜是什么物事,则公孙元波老早就成为瓮中之鳖啦!”

  姓魏大汉更为惊讶,道:“这是什么缘故呢?”

  李队长道:“因为我前几天早上由于另一件大案子,奉命把守城门,盘查来往人车,抓到一个赶车的小伙子,当时从他口中,便听到‘玉钩斜’之名。当时我根本不知玉钩斜是什么,未加注意。”他停歇了一下,又道:“后来我又抓到一个女的,经过审讯之后,昨天才结束并将全案移送。魏大人也知道咱们规矩是到移案之时,原始详细口供才一并送出,因此到了下午时分,薛大人才看到这份口供。于是其中那一句‘玉钩斜’登时像魔咒一样,不但薛大人惊讶得跳起来,还霎时传到东厂那边。那个赶车的叛党小六子马上被提讯,东厂方面高级人物也参加了。”

  魏姓大汉骇然道:“玉钩斜三个字竟有如此大的魔力?”

  李队长道:“谁说不是!一直审到半夜,才用一种邪门手法使小六子吐露真言,牵涉出公孙元波的名字。薛大人一听,还道自己无意中把要犯杀死,因为他曾允许聂三娘带走公孙元波并予处死,于是连忙亲自出马去找聂三娘。谁知道聂三娘已跑掉,还发现公孙元波未死。”

  魏姓大汉问道:“薛大人见到公孙元波之面么?”

  李队长道:“那倒没有,但由于三个情况,却可判断公孙元波未死。一是从聂三娘衣物上得知她已逃走。因为她若是遭了公孙元波毒手,她的衣物便不可能被人完全带走。二是公孙元波的尸身遍查无着;三是薛大人搜查时,发现有人逃走。虽然没有追上,但确知这个逃走之人不是聂三娘。”

  姓魏大汉道:“以薛大人的神通,逃人是不是聂三娘,万万不会看错。不过这个能从薛大人眼皮底下逃走的人,可也不是等闲人物。”

  李队长道:“这个自然,所以薛大人才摆出这等阵仗,不然的话,抓一个小小的叛逆之辈,何须劳师动众至此!”

  他们静默下来,可是仍然没有走开。

  公孙元波仍然坐着不动,并且还是以祝海棠的娇躯覆盖在自己身上,因为那些柴草本来就无法遮挡得住他们的身形。可是既然对方在火炬照耀之下也不曾发现他们,可见祝海棠实在是大有古怪。倘若不是对方诈作未见,那一定是祝海棠那一身黑衣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,得以瞒过敌人的目光。

  他没有丝毫占便宜的心思,然而祝海棠终究是个美貌少女,他岂能全然无动于衷?坐在他怀中的祝海棠扭转面庞向着他,同时又伸手拉住他的头。公孙元波毫不迟疑,低头吻在她的两片樱唇上。祝海棠初时轻轻挣扎一下,旋即紧紧搂着他,丁香舌吐,也生出反应。

  过了好一会,他们的嘴唇才分开。祝海棠靠到他的耳边,悄声说道:“我本是有话要告诉你。”

  公孙元波一听这话,登时感到很不好意思。因为他竟然会错了意,以为她向自己献上香吻。

  祝海棠又道:“我生平还没有被男人亲热过,你是第一个,也是最后一个。”

  公孙元波牢牢记住她说过油灯熄灭便当绝命之言,所以懂得他所谓“最后一个”的含意。祝海棠接着又道:“刚才我想告诉你,便是有关门口那两个锦衣卫高手为何逗留不去的原因。他们乃是等候薛四爷前来。”

  公孙元波吃了一惊,悄悄问道:“他们晓得你我躲在屋内么?”

  祝海棠摇摇头,在他耳边说道:“那倒不是。薛四爷有一次与家母闲谈之时,曾经提到他独创的搜捕手法,乃是以这头灵警猛恶无比的狼犬为中心,配以两名高手紧紧跟着。在中心共有三层包围网,薛四爷亲自把守最外面的第三层包围网。”

  公孙元波附耳道:“但第三层包围网必定扩张得很大,如何把守得住?”

  祝海棠道:“当时家母也这样问他。薛四爷说第三层包围网其实是他和四五个最强的高手,迅快绕圈奔驰。由于他们已训练有素,是以奔驰之时,衔接得十分严密,再高明的敌人,亦无法悄悄遁出圈外。”

  公孙元波寻思一下,才道:“这话听来很有可能,无怪门外这两人守候不去,原来是等到接获讯号,便赶去夹攻。”

  祝海棠道:“正是如此。假使我们还留在此地,薛四爷迟早会来调查情况。”

  公孙元波道:“他们刚才没有发现咱们,是不是你使的手段?”

  祝海棠道:“是的。我这一身衣服,在跳跃不定的火光下,看来好像一坱阴影,但是只怕薛四爷来到之后再加查看,那时必定会发现你。”

  公孙元波道:“你意思到底是说你身体比我细小,所以无法遮蔽得住我呢,抑是薛四爷有看穿你这种障眼法的本事?”

  祝海棠道:“我意思是无法把你全身完全遮蔽。”他们互相附耳悄言,所以门外之人全无所觉。

  公孙元波道:“让我想想看如何应付。”

  祝海棠道:“我反正已活不成了,你可趁薛四爷还未来到,快快独自逃生。”

  公孙元波没有回答,对于这个美丽少女的不幸命运,他深心中不知为何竟泛起了歉疚和怜惜之情。

  屋门外的李队长和魏姓大汉,锐利的目光四下扫射不已。

  他们已把发出火光的钢枪另一端插在地上,变成一支高照的火炬,照亮了周围数丈之内。突然间一道人影宛如闪电般跃到,落地现身,乃是个锦衣大汉,相貌威严,左手提着一口连鞘长刀。

  李、魏二人一同躬身行礼。李队长道:“薛大人,大黑已被敌人击毙。”

  薛大人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,做个手势。魏姓大汉立刻拔起钢枪,把火光送入屋内,让他查看。

  那头庞大的黑褐色恶犬仍然倒在原处,薛大人瞧了一眼,目光便射向屋内多处查看。他首先瞧见墙上的洞穴,浓眉皱了一下,接着目光又扫过屋右角的一片阴影。

  李队长道:“这个敌人动作如电,一举手击毙了大黑,随即震破土墙逃走。卑职等虽是立刻发出讯号通知拦截,同时亦点燃火炬,却仍然连影子也没看见。都怪卑职等无能,误了要机。”

  薛大人道:“以你们点燃火炬的速度,这名逃犯除非是击穿土墙之时,人随掌走,窜出屋外,不然的话,你们断不会连影子也看不见的。”

  魏姓大汉道:“薛大人说得是。咱们平时练习之时,总是如此,可见得这个逃犯实是高明不过。”

  薛大人沉吟道:“据本座所知,公孙元波虽是身手极佳,但还未达到这等境界,因此除非咱们追错了人,不然的话,公孙元波应当在此屋之内。”

  李、魏二人骇了一跳,连忙游目查看屋内各处。

  薛大人又道:“但他显然已经远遁,这就使人感到大是莫测高深了。”

  李、魏二人听了他后面的话,才松一口气,收回惊疑的目光。

  李队长道:“大黑向来万无一失,既然能追踪到此处,并且被人击毙,可见得它袭击的必是公孙元波无疑、”

  薛大人寻思了一下,才道:“此事大有蹊跷。目前包围阵法尚在运转,那厮除非背插双翅,否则一定还在咱们包围之内无疑。”

  他转眼向李、魏二人望去,峻声道:“你们仍然留守此地,但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,本爵再行搜查包围阵法内每一个地方。”

  李、魏二人躬身应了,薛大人转身行去。魏姓大汉把钢枪抽退,又像上次那样插在地上。

  屋角内先出现一对眼睛,小心地查看过外面,这才露出两个人头,正是公孙元波和祝海棠。祝海棠面色虽然显得比平时还要苍白,但她眉宇和美眸中却闪耀一种奇异的光辉。公孙元波坐起身,耳目并用地向外面查听动静。这时才看得出他和祝海棠都是缩在一件黑衣之下。他这一坐起,登时使躺着的祝海棠露出更多的身形,因而可得看见祝海棠裸露出来的白皮肤。

  原来祝海棠乃是把那件紧身黑衣脱下来,而和公孙元波相拥着,用这件具有障眼力量的黑衣,覆盖在他们身体上。由于衣服窄小,所以他们不但须得紧紧搂抱在一起,还要缩在角落,这样便减小了要覆盖的面积。

  祝海棠缩了一下,公孙元波感觉到,低头一瞧,但见她裸露的白皙的上半身尽在眼底。他怔了一下,展臂把她抱起,尽量用自己的身体贴着她,同时在她耳边悄悄问道:“你觉得冷么?”

  祝海棠摇摇头,也在他耳边道:“我已熬惯寒冷,所以只穿这一件特制的衣服就够啦!”

  公孙元波轻轻道:“你心里会不会怪我?”

  祝海棠在这个男人强有力的怀抱中,感到平生未曾有过的刺激。尤其是这个英俊的青年,眼色口气中含有无限温柔和关心,这正是她深心中向慕渴想的东西。她由衷地道:“不,我为什么要怪你?”

  公孙元波一时感到无从说起,想了一下,才决定省略去因为自己保护不周,以致油灯熄灭了的内疚,只道:“我未得你同意之前,便匆匆剥掉你的衣服。我怕你还会怪我,认为我是个登徒子,借这个机会对你施以轻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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