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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一


  公孙元波道:“换言之,此地除了进香还愿的信徒,就应是情侣身份的男女,方会在严寒中摸到这么一处景物清幽的地方来。那么咱们既是敌人,为何会在此碰头?”

  无情仙子冷于秋皱皱眉头,道:“废话!你的行动,一直在我监视中。”

  “才不是呢!这一路上多是平畴旷野,你如何能跟踪我?”

  冷于秋淡淡道:“这是我的绝技,不能告诉你。”

  公孙元波道:“你不必支吾,除非是车把式传递给你暗号,你绝无可能跟到此地来。”

  冷于秋道:“那就算是车把式的功劳吧,这与陈元有何相干呢?”

  “但你须得知道,那车把式起初只知道我是到高梁桥而已。直到抵达高梁桥,我才叫他往前驶。”

  “这便如何?”她耸耸双肩,意态冷漠,可是却有一种冷艳醉人的美貌。

  “你是早一步到了此地等候我的,而我却是奉陈四叔之命到这儿来躲避一下,而我居然躲到你的罗网中了,岂不怪哉?”要知他们俱是超凡之士,故此有些话点过就算,不必多说。例如公孙元波说过这一路尽是平畴旷野,已点出在跟踪术上,此是不能克服的困难,所以现在他提出对方比他先到这一点,便可以作相互的证明。

  冷于秋道:“你虽是无名小卒,但我仍须承认你很有头脑。”

  公孙元波傲然一笑,道:“得到你作此赞许之人,只怕不多吧?”

  冷于秋道:“当然不会很多。”

  她再度举步向他逼去。这回公孙元波没有后退了,敢情他背后已被拱门门框阻挡着,后退不得。直到两人相距只有三尺左右之时,冷于秋才停步,道:“你不妨猜我将如何处置你?”

  公孙元波道:“我在你眼中何足重视,倒是你的竞争者如董冲或方胜公,可能已经建立奇功,正在等你回去,参加他们的庆功宴呢!”

  “我的确很担心发生这等情形,不过你亦无须欣慰,因为我的羞辱,便即是你那一方的惨重失败。”

  公孙元波一听,这无情仙子冷于秋的话果然有理,虽然他不相信敌方能够把秘密文件截获,但在表面上的形势,的确正如她所说的,她若是须得参加方胜公或董冲的庆功宴,则此一羞辱,亦即是太子派的惨败。于是他收起幸灾乐祸的神色。道:“这些事情,还是让你和我方的高级人物去伤脑筋吧!我老实告诉你,到此为止,我已与我方断了线。假如他们不找我,我今后就变成无主孤魂,既不知如何才与他们联络得上,亦无事可做。”

  冷于秋道:“以你的聪明才智,不应该屈居人下。我的看法是你由于年纪轻,经验少,所以还不是高级人物,但亦不像你说得那么低级。你大概是负责特别任务的部门中的一员。假如这次涉及关系非常重大的机密文件的运送事宜,你便衔命出马参与。”

  公孙元波道:“我对此一任务的来龙去脉根本毫不知情,你爱信不信,你自家判断好了。”

  冷于秋道:“我可没有驳倒你的意思,亦不是要说服你。只不过是让你明白一点,那就是我并不是好骗的。关于你的地位一节,我只再讲几句。”

  她停歇一下,又道:“以你的聪明才智,可说是万中选一的人物。你应变时的机警、敏锐的观察力、精确的判断以及过人的才辩,这些优点长处,正如宝石的光华,虽欲掩藏而不可得。”

  公孙元波笑道:“我有这许多好处么?”

  “我说下去,你就明白我为何把你的长处都一一列举出来。要知人类社会中,任何一个组织,当它最初创立崛起之时,总是朝气勃勃,多方吸收人才,而且人人能够不自私,先为团体的荣誉打算,不惜牺牲小我的利益,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可以抛弃。”

  公孙元波被她说到痒处,不禁点点头。冷于秋继续道:“当然啦,如果期望组织中的分子俱肯牺牲一己性命以效忠团体,这就多半要有一种崇高的理想,方能使之不惜洒鲜血,掷头颅。”

  公孙元波又连连点头,并且道:“你果然能了解那些志士的想法。”

  “还有一小部分例外的便是以残酷高压的手段,迫使手下之人不敢不卖命。例如说,没有人不爱自己的父母妻儿,残暴的领袖便利用这一点,强迫属下卖命,如果有违,就以杀害他的父母妻儿为惩罚。这种方法只能见效于一时,同时这个领袖早晚不得好死,而且必将死在他最亲近信任的人手上。”

  公孙元波道:“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。”

  冷于秋淡淡一笑,道:“我们还是回到本题上。刚才我说的是新兴起的组织有上进的种种特质,而那些已经有地位权力的组织,便很少呈现蓬勃朝气,团体中每一分子,大多数争权夺利,互相倾轧。”

  公孙元波道:“这就是你的结论么?”

  “不是,我的结论是新崛起的组织能够善用人才,没有嫉妒倾轧的情形。在老大的组织中,任你有通天本事,也须按部就班,一级级地往上爬。所以以你的智慧才华,在你们那种年轻的组织中,不会被埋没的。”

  公孙元波发现自己已陷入“道理”的圈套中,无法强辩。换言之,冷于秋是以清晰明确的理由,逐层分析,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聪明的青年不会是低级的人物,至少亦是中级以上的地位。他苦笑一下,道:“也许稍假我以时日,就不致被埋没,但我失败得太早了。”

  冷于秋颔首道:“此是唯一的可能。也就是说,假如你现在尚属低级地位之人,是因为你加入太子派不久的缘故。”

  她面色一沉,本已冷若冰霜的美丽面庞上,更透出一层严酷无情的味道,接着说道:“我要动手拿下你啦!”

  公孙元波道:“你动手吧!”

  “你不打算抗拒么?”

  “有什么用呢?你的武功比我高强太多。”

  “你知道就好了,那么我也不必出手,总之我叫你走你就走,叫你站住你就站住。”

  公孙元波道:“使得,我可不可以问一下,你打算把我怎样……”

  他的话还未说完,冷于秋已摆手道:“不行,你不准多嘴发问。”她举步行去,一面道:“走,回到城里去。”

  他们在寒风中步行回去,一路上郊野的景色,颇有足供流连观赏的。而他们的穿著打扮,一个是轻裘缓带,儒雅风流;一个是翠袖榴裙,袅娜媚艳;又都是那么青春焕发,使人但觉十分匹配,生似是一对璧人,冒寒到郊外寻幽探胜。这是使人难以忘怀的奇异感觉,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,并不是像旁人眼中那么雅逸,而是得胜者与俘虏的尴尬关系。

  走到高梁桥,岸边的人家中,有酒帘随风招展。冷于秋突然道:“元波,我们到酒肆歇歇,你能喝酒么?”

  公孙元波道:“我的酒量还可以,但这等酒肆中哪有好酒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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