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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二


  高青云道:“你们是同窗好友,互相斯勉切磋,自不待言。我要猜测的,乃是蒋杜两位,对于‘谜语’一事,所得到的后果,为何忧喜悬殊之故?”

  他故意停顿一下,但见这三个书生,面上都流露出非常感到兴趣的表情。杜别南道:“高兄对我等三人之事,已知道多少?”

  高青云道:“兄弟只是过客,今晚尚是第一次听见三位的姓名,自然必是首次会面,所知之事,可说是一无所有。但兄弟对诸位的说话,以及忧喜变化之情,略略猜出一个大概而已。”

  他眼见他们都没有不信之意,这才接下去道:“李兄家中,一定有两位才貌俱佳的妹妹,对不对?”

  李益讶然点头,道:“高兄如何得知的?”

  高青云笑一笑,道:“杜蒋两位,必定对李家两位才女,非常倾慕。当然李兄也深表赞成,是也不是?”

  李益连连点头,但面上诧异之容,已经消失了。反而蒋杜二人,现出十分诧讶之色,更加凝神倾听。高青云忖道:“这三人之中,终究是李益才智较蒋杜二人高上一筹,此人风度器宇,以及才识,俱高人一筹,异日必是国家重臣无疑。”

  他念头转过,便又说道:“我再猜一猜杜蒋两位忧喜不同的原因。那就是杜兄才思敏捷,学识过人,一向定擅长猜谜射虎之道。三位既属好友,自然时常以此为戏。”

  李益颔首道:“是的,我等时时以此为戏。”

  高青云道:“兄弟胆敢断言,杜兄一定是此中高手,任何疑难谜题到他手中,必定能够解答出来。”

  李益又点头道:“是的。”

  高青云道:“因此,他们以此相约,谁输了的话,谁就不许前往李兄府上,虽然仅是三天之限,但在情网中人看来,这三天不啻是莫大的苦刑,所以蒋兄顿时忧心怔忡,而杜兄因为擅长这一门游戏,是故心下坦然,毫不忧虑。”

  李杜蒋三人都大为佩服,因为对方仅仅从几句对话,以及忧喜不同的表情之中,就推测出许多事情,这等才智,实在十分稀罕奇异。李益道:“高兄真是当世的异人,这才智方面,不消说得,只不知在武学上,可有什么讲究没有?”

  高青云笑一笑,豪气迫人,道:“若论在于军万马之中,取上将首级的本事,兄弟未肯多让当今的名将。若论高来高去,出入虎穴,明攻暗杀,兄弟在当今天下武林中,也可以列为前几名的人物,尤其是诛杀不肖败类,只要心存杀机,则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,亦能就在一个照面之间,制敌死命。”

  蒋杜二人,听得咋舌不下。只有李益虽然大有钦慕之色,却不讶疑惊怪。高青云又道:“兄弟有个名号,称为‘白日刺客’,便是擅长当众杀仇雠而得此绰号的。”

  蒋杜都啧啧称奇,李益却没有什么表情,心中忖道:“他若是刺客之流,那就多半不分善恶之人,仅以个人恩怨而行事,因此便不属侠义之列了。”

  高青云锐利凌厉的目光,凝住在这个青年的面上。冷冷道:“你敢在心中诽谤我?”

  李益吃一惊,道:“高兄这话,从何说起?”

  高青云道:“你分明在想,这刺客两字,表示是不分正邪曲直,专以行刺为业的人。”

  李益道:“如若以字义解释,高兄之说便没有错,但高兄看来威仪赫凛,豪气干云,又才学淹通,想来必定不是这种人。”

  高青云面色缓和下来,笑道:“说来你们也许不信,我这外号,乃是特意设法做成的,因为这么一来,我所要对付的一个武林公敌,事前便不会注意及我了。”

  李益讶道:“这个人值得高兄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么?”

  高青云略把人魔沙天桓的来历说出来,并且把逍遥老人与他的约定,以及后来出现封干和陆吗宇之事,简要告诉他们。其间自然要提到阿烈,当下又将“化血门”的血案,大约说一下。蒋任藩咋舌道:“听高兄说来,你们在江湖上,当真是把杀人之举,算不了什么一回事了。”

  高青云道:“正是如此,不过在正派门户中人,倒是不能轻易杀人。”

  杜别南道:“只不知那位查公子,眼下在什么地方?”

  高青云道:“他在洛阳,我正想通知他,要他与我会合计议大事。”

  杜别南自告奋勇道:“如果高兄不能分身,小弟愿意代你走一趟洛阳。”

  高青云摇摇头,道:“江湖中的人和事,你们读书人,最好不要沾上,否则一生一世,都免不了麻烦。”

  杜别南骇一跳,不愿再说。李益接口道:“高兄巨任在身,应当是匆忙奔走,席不暇暖,但高兄却与小弟等在此高谈阔论,不合情理。因此,小弟大胆猜测一下,高兄可能遇上困难,是以随意所之,设法暂时抛开心中难题。”

  高青云可不能不服气了,坦然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

  李益谨慎地道:“只不知高兄的困难,能不能告诉我们?”

  高青云沉吟一下,道:“这个困难,发生在洛宁,原因是曾为丐帮帮主的陆鸣宇,已逃抵该城,由于他老奸巨猾,久虑有失,是以多年前已布置妥当,现下到了该城,摇身一变,成为该地的大仕绅。”

  他特地把地点改在距此不远的洛宁,便是因为李益等皆是本地世家,必定与陈增祥家相熟。他接着把困难一一列举,言词简要明白。李益道:“这样说来,现下形成高兄下手不得的困难,主因仍然在于陆鸣宇的武功太高明而已,是也不是?”

  高青云想一下,讶然忖道:“是呀!早先但觉千头万绪,动辄受到掣肘,似乎是困难重重,但他这么一说,回想起来,果然主因只是一端而已。不错,陆鸣宇武功高强,所以我算来算去,都不能筹得万全之计,因为他可以凭仗武功,随时突围。”

  这时,他对李益更是另眼相看了,口中应道:“李兄说得不错,陆鸣宇此人武功既高绝一时,同时又机警无比,狡猾绝伦,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,他就飙然远遁,难以查出下落。”

  李益道:“既然困难在此,可见得高兄这一方,虽是兵多将广,势力浩大,无奈大都不是陆鸣宇对手,是以不能设下十面埋伏之计。”

  高青云道:“正是如此”李益道:“自古兵家所算,不外是‘天时、地利、人和”三者而已,高兄目下掌握的是‘天时’和‘人和’,而陆鸣宇则点得‘地利’,因此,小弟大胆贡献愚兄,那就是想法子使对方失去地利,定可得手。”

  ▼第十二章

  杜别南道:“这话说时容易,但做起来就困难百出了。”

  蒋任藩道:“李益精研兵法,究心多年,也许筹得出好计,亦未可知。”

  高青云大感兴趣,问道:“李兄攻习过那一家的兵法呢?”

  李益泛起谦抑的笑容,道:“不瞒高兄说,小弟对古今以来,名家兵法,都极感兴趣,皆曾研读,如六韬、孙子、吴子、司马法、黄石公三略、尉潦子、李卫公问对等兵家七书。此外,如风后握奇经,李荃的太白阴经,武经总要,虎钤经,诸葛武侯的心书,将苑,十六策等。尚有八阵合变图说等,难以尽述。……”

  他一口气说出了这许多兵法经书名目,不但高青云听得呆了,连那杜别南蒋任藩二人,也为之讶然瞠目。要知兵法一道,本身固然纵横合变,深奥无比,同时还得旁及天文地志,人心物理,广摄各种学问,可称浩如瀚海,难以尽行涉猎。再者就是当时读书有一大困难,那就是书籍不易借到手中研读,是以古人时时借抄各种经典,一方面增加阅读之功,一方面也是留下来以备他年温习之用。李益能够找到这许多种书籍研读,这也是骇人听闻的事。高青云道:“李兄既然读了这许多兵书,日后功名成就,出将入相,已可预见了。”

  李益道:“高兄过奖了,小弟全无‘出将’之念,只不过想到如若有机会在朝廷中任事,则虽然战阵戎行,不须亲历,可是于外间将领的进退攻守,却也可以得知机宜,是以一向甚是用心研读。”

  杜别南道:“咱们一块儿切磋虽久,可是一直都不知道你还攻读兵法之学,今日得闻,真是既佩且愧。”

  高青云道:“李兄对兄弟之事,有何高见?”

  李益道:“高兄好说了,小弟对于武林之事,全无所知,实是难以借着代谋。”

  高青云忖道:“他大概看中了刘先生三顾茅芦之事,所以不肯马上说出他的见解来。”

  当下说道:“李兄不必过谦,要知此事与个人的得失事小,与天下的安危事大,是以李兄务须赐告一切。”

  李益忙道:“不是不肯说,而是筹思不到具体的方法。”

  高青云道:“不具体也无妨碍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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