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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五


  紅面大漢冷笑一聲,道:「我若不能在兩日之內抓回那兩個小子,從此改名換姓!」

  趙岳失驚忖道:「盤龍飛鳳章乃是峨嵋派鎮山之寶,峨嵋派掌門人的信物,這批人馬難道是峨嵋派的麼?」他不禁停住腳步,又忖道:「這姓沈的口氣好大,不過剛才我擾亂他視聽,以致查不出敵人就在咫尺之內,若然因此令致峨嵋派失去重寶,我這罪過就太大了!」於是轉身走回去,那一干人馬這時都瞪大眼睛望著這個打扮得樸素老實的青年人。

  紅面大漢哈哈一笑道:「朋友去而復轉,敢是有所見教?」另一個大漢咕噥道:「這廝膽子不小呢!」

  趙岳拱拱手,道:「在下聽見諸位的話,因知必是追蹤早先兩騎之人,那兩騎發生了一件事,想必有助諸位追蹤……」

  姓沈的紅面大漢意外地睜大雙眼,道:「甚麼事?」

  趙岳道:「在未說出以前,在下有一件事請教。那就是在下彷彿聽見過『盤龍飛鳳章』之名,方才可是提及這幾個字?」

  那七騎之中一個粗豪大漢應聲道:「小子你真外行,這盤龍飛鳳章就是峨嵋派的鎮山之寶,你若曾在江湖行走,應當聽過這件寶物名稱!」

  趙岳心道:「我難道還不知道?只是要查明你們是否峨嵋派之人,才有此一問!」當下道:「然則諸位乃是峨嵋派的高手了?」

  在紅面大漢身側那個姓郁的黑衣漢子搶著道:「總算你有點眼力,不錯,我們正是峨嵋派的人……」

  趙岳懷疑地指一指紅面大漢,道:「但他為何被稱為『堂主』?」

  姓郁的道:「這位沈兄外號是藏劍堂堂主,所以我們都管叫他堂主。」

  這話答得蠻有道理,趙岳頷首道:「這就是了!剛才兩騎之中,其一跳入那邊樹叢之內……」他底下的話尚未說完,已有一名大漢躍到樹叢後面,接著叫道:「這兒只有一個……」

  當即又有兩名大漢躍下馬撲過去,眨眼間便從樹叢內扛出一人。眾騎都圍攏觀看,趙岳遙遙望了一眼,便趁他們無暇旁顧之際,悄悄上路。

  他施展開腳程,片刻工夫已經出去七八里路。跟著隱匿在一片樹林內。果然過了不久,蹄聲大作,三騎並轡馳來,正是剛才七騎中的三個。

  這三騎馳過後老大一會工夫,又馳了回來。趙岳心中暗笑,忖道:「他們追出老遠,然不見我的蹤跡,所以趕回去報告,卻不知那個堂主還派不派人追趕?」

  於是他繼續坐在林內,過了半晌,無意中記起那個從樹叢內被扛出來的人左頰上好像有一顆硃砂痣,忽然想到峨嵋派有個姓尹名仲的新起名手,以前聽峨嵋派的凌霄道姑說過,也是左頰上有粒硃砂痣。當時據凌霄道姑說,這尹仲乃是峨嵋派甚有希望的新秀,她還請大家日後加以照拂,所以趙岳印象甚深。

  這念頭一泛起腦海,頓時又記起當他問及「盤龍飛鳳章」時,答話的大漢只說此章乃是峨嵋重寶,並非說「敝派」或「我峨嵋派」,再者姓郁的搶著承認是峨嵋派,又說姓沈的紅面大漢是「藏劍堂堂主」,種種跡象,都極可疑。何況他行走江湖多年,從未聽過甚麼「藏劍堂堂主」的外號……

  他頓時五內如火焚,突然跳起身,衝出林外,直向回路趕去。

  不久,已到達剛才出事之處,但人影已杳。不過他們沒有往回走卻是毫無疑問,趙岳跺跺腳,忖道:「要是被擒之人真是尹仲,而對頭又是陰風崖之人,我這個滔天大錯真不知如何彌補?尹仲若然因此而死,更是萬人莫贖的恨事……」

  這一想更加焦急,放開腳步,沿著大道奔去。這時路上行人不少,他可以問出那七騎去向,但也有壞處,便是他本想潛行追上之後暗中偵伺營救。然而大白天這麼一跑,人人側目,蹤跡豈能隱藏?

  走了二三十里,得知對方從岔道折向北走,尋跡追去,走出不遠,忽見道旁有一間屋宇外面繫著一匹白驢。這事本來引不起他的注意,但白驢左側立著一方木牌,牌上貼著一張寫滿墨字的牌子。他一眼望去,恰恰見到開頭寫著:「此驢有日行千里之腳程」這一句,不覺停住腳步。仔細一看,全文寫著的是:此驢有日行千里之腳程,誠罕世駿物,今待善價而沽之。

  趙岳大喜想道:「原來此驢要賣,只不知日行千里這句話是真是假?」

  屋門忽然「呀」地打開,一個尖銳的嗓子傳出來,道:「買驢子麼?」

  趙岳道:「這木牌上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?」

  屋子裏尖銳的聲音道:「當然是真的,若然有假,不收分文!」

  趙岳聽了這話,心中雖是想問對方如何能夠相信他的話,可是又覺得當面表示出懷疑之念,不大好意思,一時甚是躊躇。他又不能多所耽擱,以致對方越去越遠。正在為難之際,屋內那人尖聲道:「你敢是不相信麼?這樣好了,你先騎去瞧瞧,若果真是千里腳程的神驢,回頭再談價錢!」

  縱是人家自動說出,趙岳也覺得甚是尷尬,只好含糊以應。心中卻道:「這主意倒不錯,若是此驢腳程真快,不久就可追上那干人馬……」

  他過去解下韁繩,屋中尖銳聲音傳出來,道:「你這樣一走了之,若是不回來,卻到何處找尋?」

  趙岳怔一下,應道:「這話說得是,如此怎生是好?」

  屋中的人道:「這樣好了,你把身上的銀子拿個千兒八百的擱在這兒,再不然身上值錢的珍珠寶物也使得!」

  這可把趙岳難住了,心想我東海門在南方雖也有些產業,但總共也不過值個三千二千,那能在身上帶上千兒八百。現下手頭一共只有二百餘兩,只當得人家開口要的三成押金,怎生說得出口?

  轉念又想到這匹驢子如果真是有日行千里的神物,少說也得賣個一萬八千,這筆鉅款卻到何處籌措?當下朗聲道:「對不起,在下還有急事,這筆買賣等以後再談……」

  屋中之人叫道:「喂,你是誠心要買?抑是來此胡混?你放明白點,我可不是省油燈!」

  趙岳連聲道歉,卻說不出銀子不夠的話。屋中人道:「你若是有誠意的話,那就試試這驢兒的腳程。」

  他伸手摸摸口袋,口中道:「我……我……」我了半天,還說不出沒錢的話。

  屋中人道:「你如不放心,押金可以不要,但總得留著甚麼事物……」

  趙岳但覺人家之話句句有理,然而確實身無長物,因此依舊無法作覆。那屋中人賭氣道:「你莫不是拿我一個殘廢的人找窮開心?我說你包袱之類總不會沒有吧?」

  他心下更是歉然,暗忖原來是個殘廢之人,怪不得一直不出來。當下道:「在下身無長物,只有一把古劍……」

  屋中人道:「使得,使得,你回頭不買這驢也行,總得試上一試……」

  趙岳踏入屋內,光線黯淡,左邊擺著一張木床,那人在床上躺著,白布裹頭,似是臥病不起。他把沉沙古劍擱在木床沿邊,道:「在下試試,此驢腳程,立刻就回來!」

  那人沒有答話,趙岳見他點點頭,便轉身出去。跨上驢背,略一抖韁,白驢放開四蹄,真如流星趕月,腳程奇快。趙岳但覺兩測樹木山石呼呼直向後退,身在驢背,一如騰雲駕霧。

  他耳中但聽驢頸繫著的金鈴清脆鳴聲,眨眼間已馳出三四十里路,心想此驢真有日行千里的腳程,以這種速度,再過片刻便可追上那一干人馬,心中甚是欣慰。

  看看又迅馳了三四十里,算算時間路程,那一干絕不能跑了這麼遠,連忙勒韁,那白驢乖得很,立時停住。趙岳暗暗讚聲「好一匹神驢」,尋思道:「他們定是轉入岔道,所以追之不上,目下我得趕緊把此驢還給人家,重行追蹤!」

  於是掉頭疾馳,這頭白驢當真是舉世罕見的神物,不消片刻,便回到那座屋宇。他跳落地上,鈴聲餘韻猶自繚繞耳際。

  趙岳本來非是愚蠢之輩,驀地醒悟,忖道:「原來那一干人馬乃是聽到此驢項下鈴聲,早就隱起。此鈴不知是甚麼質料製成,聲音可以傳出老遠。由此推想,這個賣驢之人必定不是好路數。我且詐他一詐,便知分曉。」

  當下揚聲叫道:「這驢兒不錯,要賣多少銀子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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