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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七


  他向洗老五吩咐了几句如何改变布防,以便塞住他和白沙道长离开了的空位,最后又道:“你们不可送讯与姑娘,待白沙道长击败了华劭,好教她惊喜一下。”

  洗老五道:“小弟遵命!”转身自去。他果是立刻遣派人手布防,但自家却迅快抽身去通知武芳佩文开华等人,原来这洗老五为人甚是聪明,一听大哥特别嘱咐不可送讯,便晓得温老大正是要他送讯,反正武宫主她们赶了来,白沙道长也不会晓得。

  白沙道长在武林中声名虽盛,但却不是武当派一等高手,然而这一次他率领四名青字辈的弟子参加这一役,千里追逐,前此数战之中,显得剑法精奥,内力深厚,使得群雄都暗暗惊佩,对武当派这股力量刮目相看。

  片刻工夫,所有轮到休息的人都闻讯赶了来观战,武宫主等人藏起身形,先瞧瞧华劭的虚实深浅,再定应付之策。

  华劭跟白沙真人都是猛汉,干脆利落,一见面就各自刀剑幷举,杀做一团。白沙真人使出武当正宗内家剑法,招式绵绵不绝,攻守兼备,群雄见他凝重沉着,剑无虚发,不由得都宽心大放,喝采吶喊。华劭这刻只使出他原有的武功,那柄长刀使得风云变色,凌厉无匹,比起对方高古精严的剑法,别具一种威猛气象。

  他们只斗了五十余招,华劭的刀法越见勇猛凌厉,直是攻多守少。群雄眼见白沙真人屈居下风,吶喊之声渐渐低弱,有些人偷偷窥看武宫主的面色,只见她平静如常,似乎战局并不如外表般使人担忧。

  果然惊涛骇浪中的白沙道人守得稳如铁桶,一任华劭刀影千重,从四方八面强攻硬打,依然坚守得住,阵脚不乱,看看已坚守了二百招以上,局势渐见缓和。

  原来武当派的正宗内家心法,乃是以气脉悠长独步武林,久战之下,便显出神妙,但这刻同时也显示出武当派盛名不虚,奇招妙着,迭出不穷。这是自从二十年以前,紫心道长过后从来未有的现象,武当派打紫心道长败于阴风崖时起,便一蹶不振,直到青岚道人得蒙紫心道长纳输功力,才异军突出,震动武林。可是这终究不是正途,非是一般的武当门下可以效步修练得到,直到目下白沙道长这一战的表现,大行家如武宫主温老大等人便知武当派行将重振威名,可以预见高手辈出的局面。

  白沙道人扳回劣势之后,全身功夫益发施展得流畅如意。华劭但觉对方剑势越来越见威猛,内力奇重还不说,长剑上似乎暗蕴一股炙热之气,极是厉害,每逢刀剑相触,这股热力便从兵器上传过来,使自己的功力削减,此所以在激斗了二百招之后,他抢制到的优势完全失去,反而暗暗被制。

  华劭已经试出了对方造诣惊人,练有奇功,凭自己的真正武功,若是不能在一百招之内取胜,便再无制敌死命的机会了。

  他心中惊骇交集,泛起了无穷杀机,把单云仙再三嘱咐,不得杀死对方的话抛在脑后,蓦地里长刀招数一变,竟荡开了绵密如网的剑光,疾劈入去。

  白沙道长武功的突飞猛晋原因有二,一是武当派得到秘府中刻在壁上的秘功心法,补足了从前的阙失,是以内功修为上得以一日千里。二是白沙道长以性情所近,修练本门秘艺“离火罩”奇功,已有了七八分火候,所以剑上有一股炙热之气,从兵刃上传袭过去,削减敌人功力。

  目下忽见敌人刀光如雪,猛攻上身,心念闪电般一转,已经明白这是武阳公专破武当的秘传手法之一,果然大具奥妙威力,暗暗一凛,百般无奈之下,施展出“离火罩”功夫,剑尖一股奇热劲道激射出去,反袭敌人,同时之间侧身急闪。

  那华劭走的是迅猛路子,刀势一发,如雷霆下击,无可抵御,那白沙道人闪的虽快,但左边身子已在刀光笼罩之下,万无生理。

  这一招过后,人影倏分,白沙道长左边身子鲜血涌出,把道袍染红了一大块!

  温老大迅急抢出,十指上套着的钢爪发出迅急风声,猛袭华劭。

  另一方面群雄这边抢出四五条人影,奔到现场,其中一名道士扶住白沙道长,急急问道:“师叔,还支持得住么?”白沙道长勉强挺起胸膛,站稳了身子,武宫主很快查看过他的伤势,眉头一皱,道:“道长不可用力,以免伤口迸裂,无法医治。”

  那道人当即扶了白沙道人退下。文开华才问道:“他伤势如何?”

  武宫主道:“很严重,但也不严重,须得敷药之后才能知道。”她随即转眼望住激战中的两人,只见温老大手法凌厉,又当对方内力损耗甚巨之际,是以节节进攻,抢制了先机。

  对面涌出邓当以及“枪矛刀剑”四兵,此外那神箭耿滔则现身在远处的高岩上,手执弓箭。

  武宫主盘算了一下,叫道:“温兄暂退片刻,容我说几句话。”

  温老大虽然明明占得主动之势,可是他亲眼看过少林武当两派高手均是在占得优势之时,敌人奇招忽出,以致落败伤亡,是以深具戒心,闻言即退。

  华劭趁机也迅快后退,与邓当等人会合。武宫主冷冷道:“汝等若是有意突围,这刻便是大好良机了。”

  华邓两人对望一眼,邓当便应道:“在下等不敢作此大胆之想。”

  武宫主道:“很好,那么你们回去告诉单云仙,便说她把各门派的破法绝招传授与你们,实是不智之举,眼下少林武当两派就决计不能饶恕她!”

  华劭等人退了回去,武宫主诸人也转身去瞧看白沙道人的伤势。

  白沙道人面色苍白,僵卧不动,伤处已敷药包扎好,由于流血过多,所以上药之后便沉沉睡着。据武当的道士们说,刀口甚深,相当严重,可是能不能渡过危关,还得看内脏是否受伤而定,倘若对方这一刀砍中时,刀上的内力不曾震伤内脏,便多半可以康复,若然内脏受伤,便无法挽救了。

  武宫主道:“白沙道长没有当场倒地,可见得功力深厚无比,诸位之中最好分出一人迅即返山报告,若能携来灵药,白沙道长纵然内脏受伤,我也能保他五日之内不致断气身亡。”

  那四名武当弟子中立刻分出一个,匆匆动身起程去了。

  到了晚上,文开华跟房仲任君麟两人道:“武宫主今日此举显然有意加害单姑娘,我想来想去,只有一条路可行,便是悄悄离开此地,来个眼不见为净。”

  房仲默然不语,任君麟讶道:“表姊,你这是甚么意思?”文开华道:“我既无力阻止,只好逃避,你不大明白其中因果,自然不易了解……”她含情脉脉地望了房仲一眼,又道:“房兄若是不反对的话,我就马上离开。”

  房仲叹了一声,道:“我晓得有些事无法勉强,好吧,你自家小心保重,但愿咱们还有相见之日。”

  文开华凄然一笑,起身欲行,陡然间一阵晕眩,险险跌倒,幸得房任二人各各抓住她一边手臂才站稳了。房仲的手迅即移到她腕脉间,紧持不放。任君麟道:“表姊,你敢是身子不舒服?”

  文开华道:“这两日我偶然会感到头昏心跳,但只歇一下就没事了,这也是我离开之故,试想上阵交锋之时,忽然头昏的话,岂不危险?”房仲缓缓放开手,道:“你离开这儿也好。”话声中蕴含着一种绝望灰心的味道。

  这位曾经名列铁柱宫内四堂堂主的玉轴书生房仲,突然间表现得如此绝望凄凉,倒教文开华一时测想不透。便问道:“房兄于此间事毕,将赴何处安居?”

  房仲道:“现在还不能决定,但我敢打赌,咱们这一别恐怕永难再见的了!我真想目下就走。”

  文开华听出话中有话,但无法迅即猜想得出,便道:“房兄的话未免过于武断,目下姑且不论,我希望你暂时别走,得便好照应我的表弟他们。”

  任君麟道:“我已经闯过江湖,表姊还不放心么?”文开华一笑,道:“好,我走啦!你们都要保重啊!”她摇摇手,悄然而去,片刻间已隐在黑暗之中。

  房仲满怀怅惘,心情萧索,长叹一声,任君麟拉他一道回到人多之处,房仲突然间走到云飞禅师面前,双膝跪倒。

  云飞禅师惊道:“房老师为何行此大礼?”一面拉他起来。房仲道:“在下深感世情虚幻,日月易逝,意欲请禅师见怜超度。”

  云飞禅师微笑道:“房老师气度冲虚,贫僧早就觉得乃是道中人,老师此意良佳,佛门中行将增添一位护法,实足喜慰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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