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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二


  丁狼婆道:“像你这等灵敏的鼻子,世上也极少有的了。我老婆子是天生如此,算不了甚么。”

  她奔上了一座丘顶,瞧瞧四下形势,道:“此处地势崎岖,最易藏匿踪迹,幸而咱们都能够靠鼻子追迹,否则一定无法找得到猎物。”

  程宾道:“等一等,武阳公不是不知道咱们鼻子功夫的人,怎肯把驴子藏在此处?咱们可不是怕他,但须得事先推究出他的用心好些。”

  丁狼婆沉吟良久,突然拍拍额头,道:“这等用脑子的事,老婆子干不来。”

  程宾道:“武阳公多年以前还未炼成铁柱功,一身武功还未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。那时候咱们那一个都可以取他性命。”

  丁狼婆道:“老婆子还记得很清楚,你提这些四十年前之事作甚?”

  程宾道:“彼时他全靠机变过人,诡计多端,才能一一逃过咱们多人的毒手。后来武功略高,已足以跟咱们平手对抗,他也是仗着过人的才智,把咱们一一逼得逃亡海外,不敢踏入中土……”

  丁狼婆面上闪过恐惧之色,虽是剎那即隐,可是程宾已瞧得清清楚楚。当下又道:“咱们早已领教过他的才智谋略,今日之事,我瞧他又是设下甚么圈套,假使这回陷入他诡计陷阱之内,只怕难以活命。”

 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。丁狼婆道:“依你便怎么说?”程宾道:“老夫之意,你早该明白。”丁狼婆道:“好吧,咱们合力对付那厮,若是还赢不了他,只好认命。”血手印程宾道:“不行,须得再约一人,不拘是色鬼也好,黑狐也可,咱们有三个人合力,定必能够赢得那厮无疑,现下就怕他们不肯合作。”

  丁狼婆道:“不管别人怎么想,咱们总得先行瞧个明白,否则去找得他们来此,结果武阳公已经去远,岂不笑话?”

  程宾道:“好,咱们去瞧瞧,但须得小心,千万不可掉落武阳公圈套之中!”

  两人奔落山丘,寻路前行。不久,前面便是一个狭窄的石谷,在谷口可以瞧得见对面山崖之下,得是林立的石笋。

  他们不敢从谷口奔入,绕到右侧的山顶,俯视谷中,只见谷内有一处石壁下面有个洞穴。洞穴前面尽是尖挺的石笋,纵横错列,少说也有百数十根之多。

  这些石笋变成极大的障碍,使他们不敢迫近,生怕到了切近,武阳公会凭借林立的石笋击破他们联手之势。若果石笋内藏有古怪,还可以把他们一一活捉。

  程宾悄悄道:“好险恶的地方,咱们决计不能走入石笋阵内。”

  丁狼婆嗅了几下,道:“咱们得下风之利,是以嗅得出洞内不但有驴子气味,且有人的味道。”程宾道:“你这一说,我也区别得出来啦!这座石谷虽是很浅,两边山势低矮,举步即可冲落谷底,但反过来说也是一样,武阳公若是发觉咱们只有一个人在此,当必趁势上山动手。”

  丁狼婆道:“你这话是甚么意思?”

  程宾诡笑一声,道:“我打算去邀约林谢二人到此,但又放心不下你独自留守此地。”

  丁狼婆不好意思说出怯敌的话,硬着头皮说道:“不妨,老婆子独自在此看守便是。”

  程宾暗暗得意忖道:“最好她先跟武阳公拚上一场,但须得先拏言语激她先往探看,这一来武阳公纵然不想出手也办不到,我在远处窥视动静,若果她赢了武阳公,我就及时现身,如果她被武阳公杀死,我一则去一个对头,二则还可观测出武阳公的真本事和近年进境。”

  此意一决,便道:“我此去见到林落红谢无我他们,便说我急于前往邀约他们,所以来不及到洞内探窥真相。不过,以你的鼻子功夫,可以断定武阳公便在洞内。你或者等见面时说曾经到洞口附近查听到武阳公的声息,免得被他们耻笑咱们。”

  丁狼婆点点头,程宾算准这个老恶婆性情奇特,一定中计,便笑嘻嘻地走了。他这一走只是躲到较远的一座山顶,遥看动静。

  且说单云仙当陈老三回去服侍老凶人程宾之时,便感到暗中好像有对眼睛窥视着她,又彷佛在屋顶破洞之处见到黑影一闪而过。

  她正在疑神疑鬼之时,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,甚是迟纯缓慢,过了一会,有人走入砖屋之内。她定睛望去,只见来人是个佝偻衰迈的老尼,知道必是这座破庵中唯一又聋又哑的老尼,便死了求她帮忙解脱驴皮之心。

  那老尼走到她身边,前前后后地瞧她一阵,伸手拉住缰绳,把她拉出屋外,她虽是老迈龙钟,可是手劲不小,单云仙无法挣扎,乖乖地跟她走。

  老尼在她身上摸来摸去,单云仙心想:她也许孤独太久,所以对畜生也十分喜爱。不禁油然泛起同情怜悯之心,便用头摩擦她的手掌和身体,以示亲热。

  数丈外突然有人喝道:“此驴本是谢无我道长之物,怎的落在老师傅手中?”

  单云仙高兴得几乎叫出声,那老尼姑不理不睬,可是暗中却使劲拉紧缰绳,这条缰绳装置得十分巧妙,能够使驴皮下之人感到疼痛而随意指挥,更妙的是若果把缰绳向后勒紧,则不但会感到额头疼痛,必须停步,而且脑后的痖门穴也被一件坚硬钝物压住,做声不得。

  单云仙听到说话之人正是铁柱宫两总管之一的邓当,心中大喜,这时额头一疼,正要喊叫邓当来救,谁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  邓当眉头一皱,随手捡起一根木棍,举步迫近老尼,他后面还跟着一名侍者,这刻也自长刀出鞘,神情凶恶。邓当又道:“老师傅怎生弄到这头小花驴的?”

  老尼望也没有望他,单云仙却暗暗叫苦,忖道:“那谢无我道姑说过,只要使劲勒紧缰绳,就可以把我无声无息的弄死,现下哑穴被制,此话果是不错,这老尼又聋又哑,邓当的话她全听不见。可是她手劲颇重,再一用力我就要死啦!”

  邓当见老尼一直不理他,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说话一般。他原是精细多智之人,心中一动,退回去跟手下低声吩咐几句话,那侍者转身如飞去了。单云仙见邓当退开之时,老尼的手劲就放松一点,突然大惊,忖道:“原来她手劲是跟着邓总管的进退而轻重的,可见得她并非不知道邓总管来到身边。”

  邓当虽是十分骄傲自负的人,而且身为铁柱宫总管,连内四堂外七堂这些高手见到他都甚是尊敬,可是出外办事却毫不浮躁托大。这时仍然忍住怒气,朗声道:“区区邓当,虽然与谢道长不是同路之人,但这一次离开铁柱宫职守,却与他们大有关连,老师傅面生得很,若然与谢道长乃是一路,那也罢了,若然不是同道,还望见告得到此驴经过……”

  这番话点出:一、他是铁柱宫的人。二、他跟黑狐谢无我不是同道。三、他只想明白此驴在这儿出现之故。四、他保持中立态度,不会多事。单云仙心中赞许不已,暗想这邓当武艺才智都是当世罕见之士,若是换了华总管华劭,定必没有这一套言词。

  那老尼姑这刻才转眼望他,装出惊讶的神态。缰绳也松了手,向他比个手势。邓当自语道:“啊!原来你听不见,说不出……”便丢掉手中木棍,向她比手势询问此驴来历。

  老尼姑招手叫他过去,指着驴背让他看,邓当大叫道:“甚么?是宫主你么?”

  单云仙试试开口,果然发得出声音,便应道:“不错,我被那道姑拏驴皮蒙住,唉!快点剥开,那陈老三为人愚弱,说不定会自己露出口风……”

  她才智过人,这刻推测居然一点不错,她随即躺在地上,露出腹部,邓当急忙蹲下去解开扣子。

  单云仙开口讲话之时,老尼姑身躯突然一震,可是邓当那有余暇注意她。

  不一会单云仙已经从驴皮中脱身,透一口大气,转眼望见老尼姑愣愣的瞧住她。这时她心情畅快,已忘了刚才被勒之事,嫣然一笑,感激地向她点头。

  邓当道:“若不是你背上有几个洞,可以瞧见你衣服的颜色,在下怎样也瞧不出破绽的!”他洋洋得意地大笑数声,又道:“宫主一直不叫喊,可害苦了属下啦!这等滋味一定很不好受……”

  单云仙嗔声叱道:“住口!”邓当吃一惊,吶吶道:“小人非是胆敢取笑宫主……”他本来想说的是这装驴的滋味不好受,该当抓住谢无我也教她尝一尝,可是单云仙已经发生误会。

  她道:“好,你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记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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