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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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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甫维的目力倒底不比常人,一瞥之下,已看清竟是个死人,大概已死了许久,是以都干枯了。 这时他心中说不出是惊是怕,总之感到十分不对劲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 忽然间他记起那声音,顿时联想到眼前这个全身丧服的死人可能就是死在那阵怪声之下。只是有一点令人不解的,那就是为何此人穿上一身丧服才惨被害死? 他一转身,向里面奔去,自家也不知奔进去干什么!他穿过两个厅子,一条走廊,和一个院落,已到了最后的一进屋子。 这一回他又置身在一个院落之中,只见人影幢幢,或坐或立,身上都是一式白色的丧服,而且均是女人和孩子,大约一共有十一二个之多。 皇甫维看得倒抽一口冷气,双脚发软。放眼看时,但见这些人排成一个圈子,个个面向着当中。最中心处却是个幼童作出跪伏的姿势。 他第一个印象是这些人必定是突然见到那幼童跪在地上,因此都从四方八面出来,围拢起来瞧看。然后,紧接着一阵死亡之风掠过,十余条性命就此消失。 第二点他想起来的,那就是当他奔入来时,因屋内光线黝暗,所以没有瞧见奇异恐怖的景象,可是以眼前这种集体死亡的情形推测,外面势必尚有许多男人,都是身穿白衣,奇形怪状地毙命。 他不再迫近去看,举步走入那座堂屋,突然听到左边的上房似乎发出一点声息。他戒备地摸着身边那支圣剑,一时忘了他目下身伤手软,根本拔不出圣剑应敌。 在黑暗中运足目力瞧去,只见那间上房房门的帘子已经被毁,此时仍然传出声息,那种“格吱格吱”的声息,好像是有人坐在破旧的椅子一般。 皇甫维深深吸一口气,厉声喝道:“什么人在房内?”房中顿时发出一声惨厉尖锐的叫声,跟着一条人影疾奔出来。 皇甫维骇了一跳,连忙闪开。目光到处,但见那条人影竟是个身长玉立的白衣妇人,头发披垂,掩住大半面目,却益发令人感到可怕。 这个披发白衣妇人脚下迅快。一阵风似的在他身边掠过,冲出院落之中。 皇甫维向院落中望去,只见院中白衣人影幢幢,一时认不出刚才奔出去的披发的白衣妇人藏在何处?他虽是心头骇疑交集,可是刚才因感到那阵奇异尖厉似从远方传来的声音,以致身体心灵上都觉得不适之感却渐渐消失。 他振作一下,转身缓缓向院落中走去,右手紧紧握住圣剑。当他走到厅门,只见人丛中有一对目光暗暗注视着他。这时他忽然感到平静,因为他看出那是活人的眼睛,暗忖:只要这个披发妇人并非鬼怪,他就没有什么可以骇怕了。 于是他又转身大步走入那间上房之内,放目一瞥,只见房中陈设得甚是奢华,但此刻甚是凌乱,桌椅等都翻跌地上,还有好多衣物散放各处。 这个房间四壁都悬挂着厚厚的帷幕,因此令人感到安全和温暖。 他取出火折,点亮桌上的油灯,流目四看,忽然发现床上,被衾摆迭得十分齐整,而且隐隐有一层灰尘。可见得此床已久无人睡卧。 皇甫维心头一震,忖道:“刚才那个女人难道当真是个鬼魂?不然的话,她怎会不使用这张床铺?”心中想着,一面举步向套间里走进去,但见这套间之内许多箱笼散乱满地,还有许多破碎的瓷片,想是打碎了好几件花瓶之类的瓷器。那些瓷器碎片及箱笼等物不但散布房中地上,而且又隐隐布满尘埃,是以证明这套间久绝人迹,此外也没有床铺陈设。 他沉吟忖想了一阵,转身离开这间上房,走出院子,只见院落中那十多个死人依然原式围聚在一起,他更加感到此地气氛诡异恐怖,匆匆走出这座院落。 这一天的种种遭遇实在使他十分疲倦吃力,因此他感到身体十分不适。但目下情况暧昧诡异,使他不知如何是好?当下也没有思索,随步向一道侧门走去,隐没于一个黑暗的小房间内,立刻趺坐地上,调气养神。 过了一阵,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低语之声。皇甫维精神一振,运起秘传“天视地听”之术,侧耳聆听。 那话声传来之处,正在他身后墙壁那边,按道理说,这阵语声既甚为低微,复又隔着高墙厚壁,常人万万难以听见。但刚好碰上皇甫维炼过得自“一皇”秘传的奇术,耳目之聪敏,就算是三公等人也将大感惊讶。 那阵语声似乎还不只隔着后面的一堵墙,但听其中一个人道:“大哥,你一定要亲自查看么?”此人话声入耳相当熟悉,皇甫维潜心推想,但一时记不得在何处听过。 接着另外一个苍老坚劲的口音道:“除了我自家去查看之外,老三你可有别的办法?” 皇甫维几乎站起身来,敢情这人的口音,正是乾坤五义中的老大洛阳司空表,因此可知他口中的老三就是不坏金刚范禹无疑。那范禹他仅在五岳台见过一次,所以起初听他口音,一时记不起是谁。 范禹沉吟道:“话虽如此,但大哥昔年的誓约,岂可不顾?” 司空表哼了一声,歇了一阵才道:“老二尸骨已寒,昔年的誓约还有何用?” 这时,另外有人插口道:“小弟请问大哥一句,假设我们能把皇甫公子擒住,你准备如何对付他?” 这句话正是皇甫维所急于知道的事,不由得耸耳聆听。 司空表沉吟道:“老四你这句话问得奇怪,难道你不晓得愚兄的处境么?” 范禹接口道:“这也难怪老四心中不安,他身受皇甫维救命之恩,自然不想恩将仇报。” 司空表道:“老三这话可是责怪愚兄不该当真生出对皇甫公子不利之心么?但你大嫂、侄儿以及数十门下,目下仍在三公掌握之中,这件事……” 范禹接口道:“小弟绝无此意,俗语有道是疏不间亲,如果牺牲皇甫维而救出大嫂等数十人,纵然皇甫维是我的救命恩人,也没有选择余地!” 另外那人也道:“小弟自然追随两位兄长。”他语声之中,隐隐流露出痛苦。皇甫维暗自忖道:“这中州一剑许伯英果真还有良心,那范禹在江湖上虽是侠名甚着,却不道是这种自私之人!” 忽听司空表叹一口气,道:“两位贤弟千万别怪愚兄不守昔年誓约,你二哥既然已死多时,后宅早该收拾干净。假使你们不愿前往,为兄自家进去看看,也是一样。愚兄最感到奇怪的是你二嫂如何能维持这么久而尚能活在人间?” 范禹道:“既然大哥破誓,小弟等自当随侍,那皇甫维由我们两人对付,二嫂则交给四弟料理,大哥意下如何?” 中州一剑许伯英忽然提高声音道:“不,小弟宁可对付皇甫公子。” 那边一片沉默,皇甫维却诧异忖想道:“他们口中的二嫂,必是适才那个披发妇人无疑,只不知为何他们都不愿意惹她?他们既是结盟兄弟,为何又有一个誓约,似是一种极大的忌讳一般?” 想到此处,突然记起自身十分危险,只因那三人一旦进来搜查,以他们的身手眼力,自然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,那时非落在三公手中不可。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,筹思对策,蓦然感到绝望中似有一线生机。当下匆匆奔出这小房间,穿过院落,复又走入那个上房之内。 房中灯火犹自通明,但四周静寂异常。在这后宅内点起灯火无疑教司空表等人一下就找到此地来。但皇甫维竟不熄灭灯火,张眸四照。 突然间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,当下伸手入怀,取出星公冷央的密柬,急急拆开。 只见柬帖上用很淡的墨写着寥寥几个字,只写着:“一个月后我兄弟三人将在太阳谷与圣女决一死战,届时你身世自知!” 他看了几遍,突然大怒,把柬帖撕毁,丢在地上,暗自忖道:“想不到星公冷央也会作出这等不要脸之事!” 他一方面气得要命,一方面游目四顾,最后忽然走到墙边,揭起帷幕瞧看。 帷幕后面的墙壁全是巨大的方石,一望而知十分坚牢。他用圣剑的剑柄在墙上敲敲打打,忽然在一方大石上多敲几下,同时侧耳细听响声。 那阵响声果然显得十分空洞,他伸手向这方石头按去,按到左侧,那块三尺大小的石头突然应手凹陷进去,顿时墙上多出一个洞口。 皇甫维流露出狂喜之色,却不急急钻入去,转身急步走到床前,将床上衾被一阵翻动,弄得凌乱不堪。接着又走到另外两面墙边,拉住帷幕一阵乱抖,抖掉帷幕上的尘埃。然后,才走到房门左边的墙下,揭起帷幕,迅快地钻入那个石洞之内。 里面甚是宽阔平坦,竟是一个暗间,但地方不大,一片漆黑。他把墙上石头推回原状,然后取出火折晃燃照着,陡然记起外面灯火未曾弄熄,正要出去,却已听到人语之声。 他侧耳听去,发觉竟又是乾坤五义中司空表及范禹的口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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