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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七


  那对眼睛一直在凝视着他,在他感觉之中,好像连瞬也不瞬,此时心头也生出一种微妙异于寻常的感应,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瞧瞧,但又想到这对奇怪的眼睛如果是鬼医向公度,或者是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的话,没有理由一直不肯发难动手,但不是他们的话,则又是谁?谁能具有这么高的功力而又与自己发生关系?

  正在凝想之际,心灵上突又生出警兆。这一次发现另有一人已侵入二十丈之内,此人疾若飘风,直扑向此房而来。

  这后来的一人出现得也甚突兀,而且身法之快,甚为惊人。若不是时时留意的话,以那人这等悄无声息的来势,当真不容易在二十丈远时便自发觉。

  他一直闭着眼睛,但灵敏无比的感觉中却好像已见到那两人的举动。但觉先来的一人蓦然间不知去向,好像是避开后来的人,皇甫维深知先来的那个功力较高,是以如若他不用眼睛偷窥自己的话,则不易察觉此人下落。念头转动之际,后来之人已到了房外,开始向房内窥视。

  皇甫维索性倒在床上,呼一口气。躺了一阵,突然发觉那后来之人,竟然由一化二,变成有两对眼睛在凝窥着自己的动静。

  这样说来,在屋外的人前后已共计三个。这三个人武功之高,行迹之奇,无不令人心中诧疑。皇甫维实在忍之不住,突然间向那后来才到达的四只眼睛望去。

  但见在黑暗的窗外,四点灿如明星的眸子一闪即隐。皇甫维见他们隐去,便凝神倾听,却只听到一阵飒飒微风之声,霎时远去。

  皇甫维暗暗一怔,心想这两人的武功敢情不在先前出现的那人之下,或许是来时稍为大意,所以令人误以为功力较弱而已。

  现在关于那第一个出现之人,竟已不知下落?是已离开了此店抑是尚在房外?无法得知。

  皇甫维越想越奇,暗念这三个人决不是一路,但武功都那样高强,这等身手之士,在江湖上出现一个已经足够震动武林,而今晚竟然共有三个之多,宁不奇怪?假使是那日月星三公来此的话,听说他们三人从不分散单独行动,所以从第一个人突然隐避这一点上推测,可知道三人决不是“三公”。

  他不想犹自可,一旦寻思,便忍不住要设法查出一点端倪。

  这时在二十余丈外的街道上,两条纤细的人影,极为迅疾地向南方奔去,在这两条人影之后,另有一道黑影,远远吊缀住他们。大约走了里许,后面那条人影突然之间回转身,不消片刻工夫,又落在皇甫维房间之外。

  房中突然亮起灯光,那条人影贴在门缝边向房内瞧去。只见皇甫维一手持烛,一手拿着枕头。

  烛光之下,把他俊美的面庞照得一清二楚,连双眉之中的红痣也生像闪耀出淡红色的光辉。

  门外的黑衣人似是第一次瞧清楚皇甫维的形貌,身躯轻轻一颤。

  皇甫维身上披着一件未扣的长衣,持着烛枕走到桌子旁边的高椅靠背椅旁,突然间那支蜡烛熄灭,房中一片黑暗。不过只是一瞬间之后,仍然可以见到披着外衣的皇甫维站在椅子后面。

  那黑衣人突然如有所觉,贴着墙壁疾如掣电般飞上去,一下子已翻过屋檐。但几乎在同时之间,另有一条人影在屋侧的通天院子内纵上屋顶。两个人登时在屋顶碰面,不过相隔尚有三丈左右之远。

  黑衣人对面那个人笑了一声,声音甚是温朗悦耳,接着便道:“尊驾想不到皇甫维也有这么一手吧?这一手是‘金蝉脱壳’和‘瞒天过海’两计合并而成。我想尊驾虽是神眼如电,夜能见物。可是烛光突灭之际,势必有瞬息之间的模糊,我趁这时把外衣脱下再用枕头顶在椅背上,人也闪出窗外。等到尊驾眼神完全恢复,辨出那不是真人之时就像此刻一般,我们已经碰面了。”

  他娓娓动听地把自己的计谋说出来,口气显出他心中万分高兴而又天真坦白,竟无骄矜自夸因而令人讨厌的那种印象。

  他一面说时,一面已看清楚对方,只见那奇异的夜行人高度稍矮于常人,全身用宽大的黑袍罩住,根本看不出身体强壮抑是纤细,头上用一条宽大的黑巾整个裹住,几乎连眼睛也不露出来。

  这黑衣人静静地听他说话,不言不动,静默得有如石像,深沉得宛似大海。

  皇甫维也感到对方异于常人的气质,和他对望了一阵,突然道:“你走吧,我不会跟随着你。”

  那黑衣人似是感到十分出奇,低低道:“为什么呢?”皇甫维道:“我感到你是个与世俗相违之人,当然不愿被别人知道姓名来历,所以我这样做,对于你不是很合适么?”

  那黑衣人瞧他半晌,然后翻身跃走,眨眼间已去得无影无踪。皇甫维在屋顶上怔立了许久,但觉对方低沉而悦耳的话声,老是萦回耳际,久久不散。

  这件事之后,一夜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。翌晨上路之后,他也没有把宵来之事告知吕东青。在他心中觉得这些事好像都冲着自己而发生,所以没有告诉吕东青的必要,只放在心头默忖沉思。

  第二日第三日以至第七日时,他们已走出冀境,这一路上极为平静,毫无事故。吕东青因久历江湖,浪迹天涯,因此见多识广,每逢经过一处地方,都能够叙述一些武林掌故和豪侠事迹给他听,所以皇甫维越来越感到江南孤客吕东青十分重要。假如没有吕东青的话,则他纵然走遍天下,所见所闻都不过是表面之事。

  他们越见投契,形迹越密,几乎有如形影不离。第八日已走到吴境砀山地面,两人步入市肆之中,但见行人接踵,市面繁荣。这时因已近黄昏,是以准备在此地留宿一宵。吕东青熟悉此处地形,领前先走。皇甫维贪看街上景物,因此不知不觉落后了七八步之远。

  皇甫维正在游目四顾之际,突然间感到一缕寒风袭向腰间。这时因身在市街,心神旁骛,根本想不到有事发生,是以警觉之际,那一缕寒风已到了腰间衣服之上。他这一惊非同小可,心想若是施展身法,必须斜斜纵起丈许高,这一来就算避得开暗袭,却难免不惊动街上行人。这个心念一闪即逝,立时决定仗着以纯阳之体炼成的护身奇功“血炁”,硬挡这一下再算。

  只见他露出衣服之外的手足头面各处,突然间变为淡红之色,有如桃花般娇艳悦目。

  就在他运功护体的同一剎那间,在他身侧一个行人蓦然撞在他身上,把他撞开两步。这却是因为皇甫维武功奇高,当那人撞到自己身上之际,已经感出那人不但全无武功,而且是被另一股极沉重的暗劲推得他撞了过来。假如他不退开两步的话,这个行人吃那股潜力暗劲一挤,非死不可。

  这一阴差阳错之际,那缕寒风已划破皇甫维腰间衣服,顺着他腰间的皮肤滑了过去,总算没有打实。

  皇甫维心中大感惊奇,忙不迭向那人撞过来的方向望去。这刻他只求见到有心相救之人,反倒把暗算的凶手先置之不理,目光到处,只见一个身穿银衣的妙龄少女,正好款款走过。

  他只能见到她的侧面,但见她面白如玉,两颊艳若桃花。鼻子挺秀,眼眶微凹,但睫毛却特别多,眼睛开阖之间,别饶一种风韵。她虽然没有转过面来,可是皇甫维却胆敢断定就算隔了许久才迎面相逢的话,也能够认得出她来。尤其是她那袅娜的风姿和丰满动人的曲线,当真是千万美女之中也挑选不出这么一个美人来。

  他诧异地望着她,正在寻思之际,突然一声惨叫起自身后,回头一望,恰恰见到一个高大的和尚有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地去。

  转眼之间街上行人都麋聚观看,围了一大堆人,皇甫维巧妙地挤入去,只见那和尚皮肤白皙,身边有支禅杖,甚是粗大。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伤痕,但在皇甫维眼中,却一望而知这和尚被人以重手法隔空震断心脉,同时又点住颈后的“后宫穴”,所以七窍封闭,没有流出一点血来。

  他禁不住心头一震,暗想这个击毙和尚之人,单论这一手隔空震断心脉的功夫,已是一流身手,足以称霸武林。何况在瞬息之间,竟然连使闭穴震脉两种手法,这等功力出手,自己也万万比不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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