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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二


  他目光轉到裴淳面上,又道:「梁兄說的辟毒藥物,恐怕就是那顆避毒珠了。」

  裴淳黯然點頭,他從梁康口氣中聽出師叔似是無法可救,是以心中萬分難過。

  梁康陷入沉思之中,似是碰上一件十分棘手的難題,又像是心中十分矛盾,無法解決,因此面色變化不定。李、裴二人都不敢打斷他的思路。

  過了許久,梁康忽然泛起一絲苦笑,道:「瞧來這個決定決不會錯,好吧,就這麼幹……」

  李、裴二人都不曉得他說些甚麼。梁康已命裴淳取紙筆來,開列了幾十種藥物,又開列了不少器皿用具。此外,還須找個細心的女子做助手。

  藥和物都好辦,這助手人選卻不易得,裴淳表面上不動聲色,好像很有把握地奔出去,但出得門外,便大感茫然地不知到哪兒去物色一個細心女子才好。

  他在苦惱中購齊各物,決定先送回去再想辦法,走到門外,突然想起一人,不由得眉飛色舞,趕緊把東西送入屋,然後再度出門。

  原來他記起上次找尋薛飛光之時,曾得薛飛光的女友,一位姓蘇的姑娘幫助過。這位鄉村姑娘出落得甚是秀美,為人和氣,正是極理想的人選。不過,她能不能抽暇分身幫助,還是疑問。

  運氣還不錯,一到便找著那蘇姑娘,連忙把來意說出。蘇姑娘道:「若是時間不須太久,便無妨礙。」當即入內告知家人,然後跟隨裴淳而去。

  在路上裴淳已問知她名叫秀蓮,回到屋中,梁康認為十分適合,這時已準備停妥。梁康命裴淳坐在李星橋榻邊的椅上,說道:「李兄內臟機能衰弱不堪,血中仍然含有毒質,是以一方面灌以各種性力不同的藥物,一面須得替他放血。但由於衰弱之故,放血之後,不能迅即製造新血,所以要借你體內之血,助他迅快恢復生機,捨此之外,別無他途了。」

  裴淳道:「晚輩悉聽吩咐。」

  梁藥王道:「但此舉對你可能有極大危險,只因李兄身上的毒血能夠逆行侵入你體內,你一覺得不妥之時,立即說出,便暫時停止換血,須待你運功借吸我藥物之力恢復之後,再行開始。」

  他疲倦地倒在另一側的太師椅上,裴淳陡然間觸悟兩件事,一是樊潛公說他救人之後,將有殺身大難,現在似是應驗了。一是梁康的傷勢恐怕也與他有關,說不定原本這換血之法是打算為他自己用的。

  正想之時,梁康已向蘇秀蓮吩咐她的任務,那就是準備熱水以備揩拭污垢和血跡以及煎藥餵藥等工作,煮藥的爐罐一共有十套之多,須按情形進展而餵服各種不同的藥汁。第一碗藥李星橋自行飲下,不久,便冒出汗珠。梁藥王親自起身動手,割開他手腕上一條血脈,鮮血流注在一個瓦盆內。

  梁康取起一條皮製的小管,兩端有特製的鋼針嘴,一端插入李星橋頸側動脈,另一端插在裴淳腕脈之中。

  裴淳只覺體內發生一種奇異的感覺,初時還不怎樣,後來卻好像有點暈眩欲嘔,全身皮膚感到寒冷。但這情形不一會便消失了。代之而起的是全身發熱,頭腦間飄飄然好像想睡覺。

  梁康一面紮緊李星橋腕上血脈,止住流血。跟著就取下李、裴之間的皮管。一面吩咐蘇秀蓮用熱巾揩拭李、裴二人血跡,以及取藥餵李星橋。

  裴淳靜靜打坐調息,運功行氣,片刻之後,奇異的感覺完全消失。梁康命蘇秀蓮給他喝下一大碗鹽水,以補充失去的血液量。

  梁康除了換血之時,親自動手之外,其餘一切的事都坐著吩咐蘇秀蓮做,而蘇秀蓮也做得頭頭是道。

  過了一會,又作第二次換血。完事之後,裴淳覺得比上一次難過得多,不只是全身發熱,四肢百骸簡直散開一般,同時更為瞌睡。

  梁康除了給他喝鹽水之外,還有解毒之藥,加上他本身元陽渾厚,功力精湛,半炷香的光景就恢復了。

  第三次換血之時,梁康再三囑他小心注意變化,一旦支持不住,立即開口。可見得這一次危險無比,而且還得依賴他自己開口,否則便無從及時搶救。

  李星橋突然說道:「慢著,兄弟有句話想請問梁兄。」

  梁康道:「甚麼事!」

  李星橋道:「兄弟經過兩次換血之後,已感到體內腑臟和身體其他部份都與以往大不相同,似是生機甦醒,足見梁康兄手段高明,超絕今古!」

  梁康道:「李兄過獎了。」心想他說了半天,還未說到要問之事上面。

  裴淳插嘴道:「既然大見靈效,那麼咱們快點動手,說不定師叔馬上就可以恢復昔年的雄威。」

  李星橋瞅住他,道:「你猜出我想問的話,所以催我們快快動手是也不是?」

  裴淳點點頭,梁康訝道:「裴淳如今聰明得多啦!」

  李星橋道:「他固然比從前機靈些,但主要還是他天性淳厚,極是關心我的事,這才會容容易易就猜了出來。」

  他輕嘆一聲,又道:「我要問梁兄的話,就是這第三次換血之舉,對裴淳是不是十分危險!」

  梁康沉吟一下,道:「不錯,危險之極!」

  李星橋道:「沒有預防趨避的法子麼?」

  梁康道:「這也是天意如此,假使兄弟不是恰好內傷極重,無法迅速行動的話,本來也沒有甚麼危險。」

  李星橋道:「那麼咱們不必舉行第三次換血之舉,我已覺得很好,假以時日,或者能夠痊癒。」

  梁康道:「不行,這次換血也是李兄你能不能恢復的關鍵,否則我何必教裴淳冒險呢!」

  裴淳雙膝跪倒床前,道:「師叔若是不許進行第三次換血之舉,小侄就永遠不起身。」

  李星橋真怕他永遠不起身,裝出滿面怒色,喝道:「甚麼話?我是你的尊長,若是命你起身,你敢不聽麼?」

  裴淳垂頭道:「小侄敢不聽師叔吩咐,但是……」

  李星橋不容他多說,沉聲道:「起來,不許多言。」裴淳是個老實人,不慣做撒賴之事,這時只好遵命站起。

  梁康道:「李兄萬萬不可自作主張,以致功虧一簣,兄弟不惜毀誓出手,這番苦心豈不是付諸流水了?」

  李星橋道:「只要兄弟活著,定能教辛無痕取消你的誓言,梁兄大可放心。」

  他轉眼望著裴淳,道:「你可以去找辛無痕,拿出她的令符,說出梁兄之事,她非答允不可。」

  梁康不禁一怔,道:「那令符在哪兒?」

  裴淳道:「在晚輩身上。」說時,取了出來。

  梁康長嘆一聲,道:「這真是定數,我若是早知道令符在你手中,遠在第一次見面之時就可以前來醫治李兄了。又倘若是在劉家莊那時曉得令符之事,便也不會落到今日的地步。」

  李、裴二人都聽不懂這些話是甚麼意思,梁康解釋道:「我的內傷也唯有換血一法可以救得,所以若是早知有魔令符的話,此符可以解除她加諸我的約束,我便有活下去的興趣,自然會要裴淳先換血與我。等我痊癒之後,才設法來救李兄。」

  李、裴二人仍然不明白,梁康苦笑一下,又搖著頭道:「當時我也曾大費躊躇地考慮這個問題,只因裴淳對我屢有大恩,設若我活著而不能出手醫治李兄,實在對不起他。所以最後我決定把李兄醫好,此舉雖是違誓,可是我只有數日壽命,便不必顧慮違誓之事了。」

  李星橋道:「現在還來得及吧?」

  梁康搖頭道:「不行啦!縱然你們不作第三次換血之舉,可是裴淳須得等到四十九日以後,他的血液才能再用,而我決計不能活到四十九日之久。」

  大家都陷入沉默之中,過了老大一會工夫,李星橋洪聲道:「不管怎樣,我決計不許裴淳冒險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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