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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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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解语笑道:“小郑没有骗你。你也瞧见的,这儿吃饭的都是本地人。” 小郑道:“对呀,除非大家都有不烧饭的习惯,否则那儿来那么多本地人上馆子?” 绿野不觉失笑。她的笑容加上花解语的笑容,宛如春回大地百花忽然盛开。所有的人都瞧得呆住,也因此整个店里突然静寂无声。 小郑压低声音,但因为很静之故,几乎人人都听见。他道:“要打耳光有两个人一定要先问问,但我想他们一定不同意。” 绿野换上怒色,站起身叉腰道:“谁?你说。” 花解语忙道:“别误会,不是我。” 连阎晓雅亦轻声道:“也不是我。” 绿野准备冲突准备对付的正是这两个人。但忽然全部落空,不觉愣了。 小郑道:“那边墙角一个,靠门口一个,都是独自来吃饭,都是外地人,又都是搭人家桌子混充本地人。” 绿野眼睛一转都看见了,她颇有阅历经验,自是不会弄错。 两个都是青年人,绝不超过廿七岁。角落那个外表斯文面貌端正,但眉宇间一股凶悍沉郁之色。门口那个很粗壮,短打装束,除了骠悍狠斗味道之外,亦隐隐透出一股沉郁。 由于绿野叉腰望去,于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角落那个青年身上。 他回顾一眼,大部份目光被他碰回去,只有绿野等人例外。 绿野甚至还特地向他瞪眼睛。那青年双肩动一下,动作很细微难以看见,但行家眼中已知道他曾经想站起身。 不过他不但没站起,反而垂头俯首。他为何不敢站起身?害怕绿野?抑是念她女流之辈不愿生事? 绿野大声道:“奇怪,酒杯有甚么好看的?我第一次遇见净看酒杯不敢看人的男人。哼,一定不是男人。” 有些人发出笑声。绿野忽然觉得正在骂连四。所以忘了理会旁人笑声。又大声道:“凡是藏头缩尾都不算男人,不敢拔刀更不是男人。” 人人皆知绿野骂那一个。另一方面提到“拔刀”,绿野怒火直冒。连四那小子含垢忍辱比懦夫还不如,但后来却为阎晓雅拔过两次刀。拔一次刀还可说是“偶然”,可以说是因缘凑巧。但第二次拔刀意义就不寻常了。 但绿野做梦亦想不到连四拔刀,根本与阎晓雅无关。 连四只为小辛拔刀,可是此类“男人”的感情感受,绿野永远不会了解。 绿野气得向阎晓雅瞪眼睛,忽然道:“拔刀呀,懦夫,躲在酒杯里难道能过一辈子不成?” 她骂的恨的是连四,但那青年却忍受不住,霍地站起。 他身材颀长,仪容端整。 他随手从桌底摸出一口连鞘长刀,砰地重重搁在桌上。杯盘碗碟碎裂不少,菜汁酒水飞溅。饭堂内鸦雀无声,人人愣呆望住那口长刀。 绿野转眼望去,只见那青年沉郁凶悍表情更浓,身子挺得笔直,轩昂中含有狐独凄凉之慨。 她忽然心中一软,这样当众辱骂叫谁能忍受?当日连四可不是一怒之下走出雷府拔刀击溃“五行神箭”么? 那青年用沉着却显然忍气抑忿声音说道:“在下葛冲之。姑娘,在下当众恳求你。” 所有的人都傻了。看他样子的确不似无胆懦弱之辈,他怎肯当众向一个女孩投降求饶? 绿野心更软了,放柔声音应道:“不客气,你想怎样?” 和缓柔软的声调使气氛立刻松弛,靠门口的粗壮青年站起身,他不高约摸只有五尺六七,但非常壮健结实,慓悍之气真能令人感到忌惮畏惧,这类好勇斗狠之徒最好敬而远之。 粗壮青年怒声道:“我叫王勇。葛冲之,你何须低首乞怜?人头落地也不过碗大的疤。” 葛冲之不作声,一直凝视绿野。 绿野望向王勇,打从第一眼望去早已知道此人粗豪好斗,所以奇怪他何以亦有一股“沉郁”之色?这个心粗勇狠之人果然忍不住跳起身了,此是他本色,不足为奇,奇怪者仍是他眉宇那股沉郁悲凉。 绿野道:“一个个来,王勇,你当然不肯跟葛冲之联手。所以先安静坐下,等一会轮到你。” 王勇一定想不出应答反驳理由,默然坐下。 葛冲之才缓缓道:“姑娘,在下想恳请指示解答一个疑团。在下的刀藏于桌下,自问无人得知,但你何以得知?” 绿野冲口道:“是连四。”她的真意指的是连四不敢拔刀使她印象深刻得不可拔,所以忽然把葛冲之当为连四,不觉提到“拔刀”。她何曾晓得葛冲之将长刀藏在桌下? 葛冲之讶道:“连四,他也来了?” 绿野道:“没有。但他曾告诉我此中诀窍。如果你有一把刀藏在桌底,坐姿肯定与平时不同。” 葛冲之恍然道:“原来如此,多谢姑娘指教。” 绿野暗暗好笑,指教甚么?根本是她随口杜撰。女性天生就有伪装和说谎的天才(比起男人而论)。故此她随口编排,却也甚是合情合理。 葛冲之拿起长刀,拍拍刀鞘,仰天长笑一声,道:“连四拔刀诀听说天下无双,武林近日为之轰动传说。在下已听得多了,今日见不到连四,相信见到姑娘也是一样。” 绿野美丽的眼睛一瞪,道:“胡说,连四算甚么东西。他是他我是我。连小辛的横行刀我也不在乎……” 粗壮慓悍的王勇大叫一声跳起身,道:“小辛的横行刀你不在乎?吹牛!吹牛!” 花解语忽然插嘴,她的声音向来温柔得使人心软,语声入耳字字清晰无比。 她道:“王勇兄,你见过小辛?” 王勇道:“没见过。” 花解语道:“小辛若在此地,一定很感激你。不过,这位绿野姑娘却识得小辛,她的话当然并非全无根据。” 王勇一愣,道:“她认识小辛?唉,我要是见过他,死亦瞑目。” 绿野道:“为甚么?小辛有甚么了不起?” 王勇道:“近两个月天下武林人人谈的是小辛说的是小辛。这等人物不见一见岂能甘心?” 花解语道:“小辛连四都值得一见。很多人想见他们,却都不怀好意。人怕出名猪怕肥,小辛连四有了声名,人人想击败他们,尤其是年轻好手。” 葛冲之道:“怪只怪没有修养的人太多。” 王勇道:“不对,谁不想击败他们一夕成名?葛冲之难道你不想?” 葛冲之苦笑一下,道:“从前会想。但现在的我已不是从前的我。” 王勇啊一声,忽也叹气道:“我也是。原来你……” 葛冲之道:“其实去年此时此地已见过你。只不过你没留意而已。” 王勇又长长叹口气,咕咚一声坐下来,差点将坚牢的板櫈压断。 花解语美眸一转,柔声道:“好啦,如果没有坏心歹心,绿野姑娘或者肯替你们介绍小辛连四认识。” 绿野坐下来喝杯茶,道:“花解语,你帮他们,为甚么?” 花解语压低声音,道:“他们有很大很大的麻烦痛苦,问题都出在这安居镇地方上。你说奇怪不奇怪?” 绿野道:“当然奇怪!” 阎晓雅道:“安居镇芝麻绿豆一点的地方,莫非亦有古怪?” 小郑此时才接口道:“一定有。第一点,此镇总共不到一万人口,又不是在往来要道。但客栈有两家之多,装修设备都不错。第二点,此镇一个月能死几个人?怎能支持两家棺材铺?” 三女都怔一下,各自寻思。 他们其后交谈声音很低很小,所以店内已恢复饮酒食肉的喧哗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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