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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五


  邓小龙在一株大树下停住脚步,有点儿喘息地道:“是了,这一处定是那蛇塘的主人费家……”

  当下他将经过情形详细告诉钟荃。结论道:“从这里走出江边,正是我解那无人小船的所在。真奇怪,这费家既有这等治蛇的本领,何以我并没有所闻?记得以往倒是有个姓刘的,传说家里蓄养无数毒蛇,不过这些并不属于江湖道,是以我也没有留意。”

  钟荃道:“师兄既然不知,小弟更加不会明白。可是师兄你为什么会喘息呢?敢情是真气被那血掌尤锋震伤么?”一面说着,一面探手囊中摸些什么。

  邓小龙点点头,道:“那老家伙掌力的确厉害,那一下对掌,我根本没挨上他的肉掌,已被他的掌力在半尺之远给震回来。若换了内力稍弱的,怕在一尺之远已给震伤,这老魔头的是厉害……”

  钟荃伸掌过来,掌心托着三粒丹药,道:“师兄请服下这药,相信可以立刻治愈这等内伤。”

  邓小龙但觉得清香扑鼻,知道乃是昆仑驰名天下专治内外伤的火灵丹,连忙接过服下。这火灵丹入口便化,即使在昏迷状态中,依然可以服用。歇了片刻,邓小龙的声音响起来,他欣然叫道:“妙极了,现在我已经全好啦!”

  钟荃道:“那么我们走吧,小弟真想立刻赶到隐贤山庄,找到那小子……”

  “陆姑娘不是说隐贤山庄已被烧毁为平地么?你还想在瓦砾中找谁?”

  “我总得走一遍才死心。”他坚决地道:“现在我真可惜第一掌用般若大能力时,没把那上官老魔头也击毙!这些人决不会教出好人来!”

  邓小龙没有做声。

  钟荃又道:“幸而那尤锋没有逃得性命。其实他若不是以全力硬碰,只恐也无法杀死他。”

  “那么我们动身吧!”

  邓小龙岔开话题,他的确不愿意见到钟荃发狠的样子:“我先陪你走一趟,再到华山找桑姑姑报讯。真奇怪,薛师妹为什么跟他们走呢?难道她真爱那毒书生顾陵么?但也不应形同私奔啊!”

  钟荃道:“好,我们动身。”

  两人奔出数步,忽见村外那幢屋子里灯火闪闪,两人去路正要经过那些房子。

  邓小龙道:“我们顺便瞧瞧那是不是费家,现在为什么会点起灯火呢?”他自言自问,脚下一用力,疾扑而去。

  钟荃也自紧随在后。他虽然甚是心急,却不便反对师兄之意。

  两人到了切近,邓小龙首先飞纵上房,略一瞻顾,便低声对后面的钟荃道:“这不正是费家么?你瞧……”

  原来里面一个小院子里,这时灯火甚亮,但见这院子里遍地是蛇,有两个人正在里面喂饲这些蛇。

  忽然另一道角门打开,一个浑身水迹的壮汉匆匆进来,大声道:“师父,咱们那蛇塘的网给扯破了,那是被人用咱们的饲蛇船勾破的。也不知是无心抑是有意,正是用咱们船底特别的药钉勾破的……”

  一个人抬起头,却是个中年人,他道:“那么你们有没有赶紧修好那网?”声音甚是阴细。

  “有,有,但已走散了许多,而且北塘里那条双首铁线蛇也失去踪迹”

  “什么?你看清楚了?那双首铁线蛇奇毒无比,天下有谁能将牠盗走?啊,是了,定是刘家师兄弟不愤我独传刘师父秘技,故意来捣蛋。”他说完了,便继续饲蛇,好像不大介意。

  邓小龙一拉钟荃,飘身飞退出这屋子,重复上路,一面道:“原来这费家乃是姓刘的徒弟,这就无怪有这么多蛇!想不到我误打误撞,使他们兄弟多了一桩心事。可是我没有去动那什么铁线蛇啊!”

 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那是白鸢雪儿的杰作。只因雪儿天生以蛇为粮,特别喜欢和奇毒的蛇作对,故此牠是晚和那双首铁线蛇大战了好一会,得胜之后,忽然瞧见邓小龙手中抱着的钟荃。这雪儿灵慧无比,立刻飞回去拉陆丹赶来。

  这两人脚程何等迅速,赶了大半个更次,已过了汉中府。邓小龙在晓风残月,晨曦迷茫中,回首翘望,喟然叹道:“想那大内双凶,声名赫赫,威震寰宇,如今也落个身败名裂。我邓小龙何曾不是叱咤一时,然而现在呢……”言下不胜怅惘。

  他们一直没有休息,是日傍晚时分,已到了隐贤山庄。秋风夕阳下,杳无人踪,更显出加倍的荒落凄凉。

  钟荃愣了许久许久,黯然无语,如今他知道这怨恨已是无法可报。他道:“师兄,你不必陪我了,我自个儿到峨嵋找她。你最好赶快将薛师妹的消息告知桑姑姑……”

  邓小龙点点头,他瞧得出钟荃那种抑郁无奈的心情。本来有好些话想说,诸如镖货之事,却只好埋在心底。假如他说出来,那将是最不近人情之事。

  他道:“师弟,你好生保重,愚兄这就立刻动身前往华山,然后返回南昌故里。你可以在剑会举行之前,到我家里暂住。”

  钟荃感觉得出他的诚意,便衷心地道谢,道:“届时小弟定必拜扰师兄,那时,也有许多话要告诉师兄,如今,唉……”

  邓小龙明知再说下去,徒然无益,朗朗说声再会,便迈步先走。

  钟荃一直等到瞧不见邓小龙的背影,这才茫然四顾,顺脚向遍地瓦砾焦炭的庄中走去。猛然心中一动,放步疾走。

  原来当他转过一堵破墙时,忽然瞧见遍地败瓦残砾中,尚有一座屋子,巍然屹立。他自家也不知怎样想,却疾如奔马般急扑而去。

  临切近,只见这座巍然独存的屋子,并不高大,墙上尽是火炙之痕,粉尘完全剥落,露出已烧得焦黄的石头。

  他举掌一击,用了七成力量,但觉腕臂大震,竟然击之不动,当下便估出这石墙最少也有半丈之厚。

  “怪不得这座石屋巍然独存,原来墙壁这么厚。这样说来,若有人躲在屋中,也不致被火炙死。我且设法入屋一探,若果没人,便得回头去那些没曾被毒书生顾陵杀死的妇孺居处寻访。”

  主意一定,便绕屋而走,转到那边,忽见在一堵墙之下,坐着一个人。钟荃心头一震,想道:“这厮年纪甚轻,面目俊美,却甚是憔悴,独个儿坐在此地,当是本庄之人。难道我合当报得此恨,天教那厮在此处等死?”

  须知钟荃为人虽然朴实淳厚,但并非愚蠢之辈,当时听陆丹一说不知那厮生死,心中便估量出尤东霖多半没死。此后他便一直不再寻思尤东霖是否被陆丹杀死之事,却只恐怕他会在后来给毒书生顾陵杀死或是被火烧死。

  现在他不知打哪儿来的灵感,立刻认定那俊美少年便是尤东霖。这种超乎理解的奇异感觉,的是令人时常为之讶异。

  他一直走过去,那俊美少年已听到声息,抬目瞧着他,等到他走近,忽然道:“你可是昆仑派的?”声音甚是微弱。

  钟荃愣了一下,反问道:“你可是尤东霖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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