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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八


  陆丹道:“这柄剑名为‘太白’,乃是当年我在峨嵋山居时无意得到,剑倒是把宝剑,可是却不能削铁切玉……”

  薛恨儿道:“啊,原来是这种宝剑,就像我师父那柄‘斑剑’似的!但你想做什么呢?”

  陆丹道:“我不过试一试自身功力如何,这是因为刚才我在那边,损耗真元太甚。适才一面说话,一面运气调元,似乎已恢复过来……”

  薛恨儿“啊”一声,不禁疑信参半地瞅着她。只因她刚才得见陆丹飘身下来的身法,神速轻灵,乃是生平未曾得睹的身手。因此知道这位峨嵋派的陆丹姊姊,实是身怀绝技,非同小可,然而,她也是内家高手,当然懂得这种内家调元运气的无上功夫,必须澄神定气,方寸间灵明空净,方能奏功。岂能在谈笑之间,运行这种内家上乘功夫以养息本身真元功力?

  其实陆丹所谓调元运气,并不完全是这一种如坐枯禅的功夫。她自从服灵药醉果之后,功力陡增,不但坐卧可以运行调元凝息之功,甚至于在腾跃搏击中,也能够将真气归元返一,生生无穷。这种境界,已不是薛恨儿所能明白,故此也难怪她惊讶怀疑。

  陆丹举剑缓缓划个小圈子,霎时间,剑上云涌风翻,雷电迸发,但见银虹倏然强烈耀目,飕地向铁枝削去。

  “呛”地大响一声,银虹忽隐。

  薛恨儿骇然一瞥,只见那儿两根铁枝,都被削断。却因为是交织如网,故此没有掉下来。

  陆丹大大端一口气,道:“不行,我还未曾恢复呢!”

  薛恨儿心中一阵悚然,忖道:“天啊!陆姊姊这一剑削断两根这种特别坚硬的铁枝,还说是不行。那么,她行的时候,岂不是一剑便能将整片铁枝交织的网削开?”

  陆丹缓缓盘膝坐下,她知道自己的事,故而有点儿后悔地闭上眼睛。只因她举剑砍削之际,忽然一眼瞥见薛恨儿面上疑信参半的面色,当时陡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,全力施展新近凝炼的剑气功夫,霎时银虹耀目,风雷迸起,竟将两根铁枝削断。可是,她也知道这一争强好胜,比之方才更糟了,非得立刻闭目调息一个时辰不可。

  于是,她一趺坐地上,立刻行起内家至上的吐纳运气功夫。顷刻间,人我俱忘,达到无我无相天人合一之境。薛恨儿见她十分郑重地行那内家坐功,便不敢则声惊扰。

  暂且按下她们的遭遇,单表那昆仑高弟神龙钟荃。

  当他从西安兴教寺出来时,只因方巨踪迹不见,便决定先奔京师,寻求陆丹生死之谜的答案,然后再作打算。

  当他到了京城,一径寻到万通镖局,却见镖局外的旗帜已经完全撤掉,两扇大门紧紧闭着,显得极为凄清冷落。他错愕地在门外徘徊一下,心中忖道:“怪事,师兄为什么把门都关紧,敢是不做生意了?”

  转念一想,面上露出微笑:“这样也好,镖行生意,整日价在刀枪上打觔斗,到底不是做得长久的行业。趁早歇了,也省得是非丛集。”

  于是,他怡然跨步上阶,来到紧闭着的大门边,举起右手,正待向那门环拍下,忽然神色一变,那只手竟是定在那儿,再也动弹不得。

  他并非瞧见什么东西而令致神色大变,仅仅是因为猛可一个念头袭过他的心上。

  “哎,若果不是师兄自动歇业,却是因为……因为……”他不敢再往下面想下去,只觉得一种极坏的凶兆,向他紧迫而至。

  可是那只手走在半空,到底不是办法,他愣了一会儿,便下意识地照样拍下去。门上铁环敲击在那铁垫上,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,他竟然连敲了三下。

  歇了片刻,脚步声由远而近,“呀”一声,侧面的角门打开,一个人探头出来瞧看。

  钟荃退开两步,也是直勾勾地向开门的人瞧视。那人“呀”了一声,道:“原来少侠回来啦!咳,邓爷为了找寻你老,净在发愁哪!”

  钟荃可认不得这人,但从装束以及口气推想,料是个局中伙计,便客气地供拱手,道:“师兄可在这里么?”

  那人忙道:“少侠请进来,邓爷正在里面,他……可是真的大大发愁呢!”

  他一面侧身让钟荃进去,随手掩上门,一面道:“邓爷他这些日子来,话也不多说一句,而且常常喝酒……”

  钟荃随口“哦”了一声,一直往内院走去。

  “自从邓爷为找你老到外面走了一趟,回来之后,便将镖局生意歇了!现在,四位大镖头全都暂时回家休息……”

  钟荃心里微微觉得不舒服,想道:“万通镖局四镖师,名扬天下,可是他们居然在镖局多事之秋,回家纳福去了。”

  想到这里,忽然觉得邓小龙的孤立可怜,心中一急,猛可飘身疾掠,转眼之间,已到了内院右首一座小跨院里。他知道东首第一间房,乃是邓小龙卧房。这时一见跨院内那个小花厅里,阒无人迹,便径扑那房间。

  帘影深垂,将满院凄冷隔住,可是,也生像是将人间隔住。

  他伸手猛一掀帘,大声道:“师兄可在房里?小弟回来啦……”语声中,已自闪进房中。

  只听内房响动一声,似乎是谁在床上翻身下地。

  “啊!是你么,师弟?”那正是邓小龙的声音,打内房里传出来。

  两人在房门口碰面,邓小龙一把握着钟荃的手,欢然一笑。

  钟荃见他无改异日英俊,立刻放下那颗心儿,凝目一笑,道:“师兄,你好像清减了一点……”

  邓小龙呵呵一笑,把他拉到窗下一张椅子上坐下,然后道:“是么?我想也应该瘦了才对。”

  钟荃正想问他关于陆丹生死之事,邓小龙已经先问他这些日子跑到哪儿去了。钟荃只好先按下心中焦虑,将自己一番遭遇说了出来。却把个邓小龙听得目瞪口呆,真个难以置信天地间竟有这么一位厉害人物,而且还有这么一段悲哀的遭遇。

  他叹一口气道:“师弟,近日我独坐默思,发觉这年头有点儿不对,竟是天下武林波动最烈之时!请看各派能人迭出,而且多是年少妙龄的男女,愚兄我再不知机,立刻引退江湖,只恐不但名誉保不住,便性命也危于垒卵。那位罗大姑,咳,但望她别再收到古怪的弟子就好了。”他又叹口气,退到床沿上坐下。

  于是,钟荃便发觉他真个是刚从床上起来,心中禁不住为他悲哀地叹口气。

  “愚兄我自从你当晚不返,陆姑娘又突然失了踪,于是立刻广派眼线,四下打探,却找到那潘自达行踪……”他将追踪潘自达的情形略略述说一遍。

  钟荃听了半天,还不知陆丹的安危生死,脸上禁不住变颜变色。

  邓小龙一瞥之下,已知究里,立刻道:“后来,愚兄从秋月大师处得知陆姑娘已经获救,不过,秋月大师也不知道她几时走了。”

  钟荃立刻轻松地吁一口气,霎时间,生像年轻了许多。敢情这些沉重的事,连日来已把他磨折得年老了不少。

  邓小龙又道:“师弟你想,愚兄和华山派的白莲师父联剑攻拒那潘自达,假使久缠下去,必定不能占丝毫便宜。经此一役,为兄的顿觉雄心尽灰,废然而返……结果把镖局趁早歇了。”

  他忽然凝目无语,似是在追想些什么,钟荃一瞧见他那种眼光,不由得大吃一惊,忖道:“奇怪,师兄这种神情和眼光,怎会和大惠师叔的一样啊?”

  “师兄,你说的白莲师父,是不是当日我们在华山大悲庵所见的那位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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