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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一


  这刻他一知是神刀董刚,乃是江湖上负有盛名之士,便立刻小心从事,手中宝剑疾地刺出。

  董刚原本想和那死去的“丧门锉”李固两人,不动声色地将刺客拾下献功。

 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桩缘故,便是那暗中保护相府的毒书生顾陵,每逢出现,总是不管三七廿一,凡是持有兵器厮杀着的人,一律痛下煞手,是以相府中因此而死的卫士,不知多少。能够饶幸逃生的,皆是武林好手,应变神速,才能逃得性命,有这么一个原因,变成一种强存弱亡的自然淘汰。是以相府内的卫士,除了那些荷戈持戟的军士之外,剩下的都是硬手或特别滑溜的人。

  董刚此刻面目无光,气愤填膺。以他这么一号人物,也会中了敌人的道儿,亲手杀死同伴!这时一见敌剑嘶风戳到,环刀疾起,“啷啷”声中,使出“旋风扫叶”之式,刀光如练,砸敌剑,扫敌胸,凌厉之极。

  神龙钟荃挥洒自如地压剑连环急削,霎时间渗出无声无形的旋风。

  神刀董刚但觉敌人空隙不少,立刻刀光挥霍,环声“啷啷”轻响不绝,一连砍搠了五六刀,可是敌人步法太妙,老是递到空档。

  其实这正是钟荃新近学的“拦江绝户剑”的奥妙所在。那剑上发出的真磁引力,并不使敌人觉出自家兵刃受牵引而歪开,却变作是敌人脚下太神妙,刚好躲开。这时钟荃已使了两招六式,但觉这套剑法如今锻炼得熟了,加上屡屡与强敌周旋过,心剑相通,于是每一式削出,都得心应手。

  顷刻间,神刀董刚又疾攻了四五刀。全身功力尽罩在这几刀之中,宛如白浪滚滚,刀风劲锐之极,不愧外号称为“神刀”。

  钟荃潇洒从容地使出第三招的三剑式,暗中加点真力,连削两剑,轻描淡写间,已将敌人狠毒劲厉的攻势卸开。一阵寒冷的刀风从自己耳边胁下穿掠而过,却连衣服也没让敌刀沾上。

  他随即又一剑削出,这一剑便是“拦江绝户剑”正方三招十五式的末一剑。跟着便是反方两招六式,手中宝剑一削一提,猛向左面逆运。

  正当他提剑反逆施展之际,但觉剑尖一沉。那神刀董刚吼了半声,环刀扔掷地上,响成一片。他愣了一下,只见董刚一下子仆倒地上,再也不会动弹。

  钟荃打个寒噤,已瞧清楚对方乃在他逆运剑法时,无端端撞向他剑尖上,正好透心刺入,是以连惨吼也只有半声。

  以钟荃的身手眼力,也无法挽回这神奇绝毒一剑。此刻才知道所谓“拦江绝户剑”,其威力乃在于此。而且绝对无转圜之余地,一旦挨上了,便是透心一剑而死。

  以往他曾施展过这剑法,可是对方乃是华山大悲庵庵主,而他也并未运用得这么精纯,是以未曾得知这剑法的奥妙。现在,他以一条人命来悟通这套剑法之奥妙。

  可是,他并不觉得欣喜。提剑瞧时,那剑尖上依然光华耀目,丝毫不染血迹。这柄剑乃是天计星邓小龙的佩剑,不消说也应是口百炼精钢的好剑。

  他心中诵声佛号,恻然地瞧瞧地上两具尸体,一时心中涌起许多感想:“我借用师兄这柄剑,却被他太重的杀孽所累,转眼间便杀死两人,唉……想到那神刀董刚等两人,方才还是龙腾虎跃般活生生的好汉子,谁知在这反掌之间,已成了冥府游魂。我佛所谓金环色相,转化轮回,正乃如是,生命原不过这么一回事啊!记得他们方才还提起今晚到什么什么地方去,而我相信在不言之中,各人都有另外的打算和安排。但如今呢?一当撒手尘寰,万事皆空,这是多么奇妙的现象?我如今正亟亟为她苦求解药,但片刻后若我死了,她又如何呢?或者,我回迟了一步,她已等不及,那么我又作何感想呢?”

  他下意识地收剑入鞘,心头却蒙上不祥的阴影!这血腥味扑入他鼻中,使他觉得甚么都变了样!他忽然感觉到陆丹的毒伤,乃是他无能为力的事!不管怎样排命挣扎,也不能挽回劫运一他自己也不知呆了多久,心中那种无法挽回一件重要之事的悲哀,逼迫得他十分难受。

  歇了好一会,猛然抬头,只见这庭院中敢情早已悬着两盏彩纱宫灯,一盏在近门那边的甬道,一盏便在庭前枪下。那柔和的光线,虽不光亮,却也照得四下甚是清楚。

  他不想再瞧见两具尸体的情形,捡起两粒石卵,抖手打出,“噗噗”两声,两盏宫灯都一齐熄灭,还在摇晃着。

  他倏然一跃,上了屋顶,四顾一下,立刻茫然起来,他本打算擒住一个迫问“迎月馆”在哪里,但两人都死了,他又得另外没法找个人来迫问。

  可是此刻他竟然有点怯意,真不想碰见相府的人,以免又得非常残忍地向那人迫供,一个不巧,便又要开那杀戒。

  抬眼望望天,猛可吃了一惊,敢请他已在相府待了大半个时辰。计算起来,只剩下个半时辰的时间,陆丹的性命,便在这一点点时间内决定。

  他用力地挥手,长长吐一口气,似乎向自己下决心,可是方才涌现的不祥之感,依然笼罩在他心头……

  他决然地又跃下屋,飞越过血腥弥漫的庭院,一径跃向正面那栋屋去。一面忖道:“我何必在屋顶干著急。倒不如趁机会搜索一会……”

  上了台阶,正面是座厅子,两旁便是房间,一直延伸到另外两边的屋子,也都是紧闭着门的房间。房外则是一条阔阔的走廊,栏杆外便是那宽广的庭院了。他在厅前伫立一刻,发觉所有的房间,都紧锁着房门。忽然诧想道:“这里阒无人声,看来似乎无人居住,那么那两人在这里看守什么?”

  疑云一起,更加不肯离开,左右张望了好一会,便决定挨房窥看。先到向大门那边的房间,在房门外一站定,见那房门乃是用上等柚木制成,真是半丝儿缝隙也没有。

  找了好久,还没有找到窥探之处。房门旁边还有一扇圆形的窗,但也是严密闭住,仍然找不到缝隙可瞧。

  耗了老大一会工夫,他不觉烦恼地想道:“似此几时查得下落?莫说遍查后园中的房子,便这儿也得耗几个时辰。”

  当下回到房门处,举掌潜运真力一震,“嘿哎”一声,门内的暗门断了,房门大开。连忙探头内瞧,只见是个明间,里面还有一进暗房。房顶的天花板不高,但雕镂得甚是精巧。

  他连忙蹿入去,那暗间只是用厚厚的帷幕遮住,便不须再用硬力。奇的是明间铺陈得相当华丽,但内间却空荡荡的,一无所有。

  他反身奔出,往第二间房间探看,如法炮制,闯进内室。一直过了大门,查完另外那栋房子,均是一式一样,毫无可疑之处,不由得大失所望。

  若不是他天生的耐性甚好和弘毅过人,便应放弃厅子那边的房间,到另外的地方去查探了。可是他认定这里既然有两名好手在守着,必定内有蹊跷,在房门外踌躇了一下,终于疾扑大厅那边的房间。

  这样一直搜寻到另一栋房子时,在第二间房的房门被推开后,忽觉房中各物有点凌乱,不似其他许多房间那么齐整。

  奔进内间看时,依然是厚厚的帷幕深垂隔阻,他纯熟地一拨厚帷,探头内窥。“砰”的一响,头颅正好撞在极坚厚的东西上。差幸他的头颅极是坚实,虽然碰着的是整幅的铁板,声音甚响,但他的头颅依然无恙。

  他心中一喜,双手分扯住帷幕一抖,那厚幕便溜分两边,面前赫然是黝黑的铁板,将整个内间封住。中间有道铁门,却是嵌在钢墙上,平平滑滑。

  他举手一推,全不动弹,便估料是向外拉门的。但连容纳小指着力之处也没有,莫说门上还有两道锁,将门锁住。便不锁住,也无法拉开。铁门右下角一方薄铁板,约摸是半尺见方虚虚掩住。他伸手揭起,果然是递送食物的通道。

  他伏下身躯,打这空隙内窥,但见里面漆黑一片,没有丝毫光亮。污浊之气直扑出来,夹有屎尿臭味。他连忙忍住呼吸,忖道:“这铁房大概便是囚禁齐玄和徐姑娘之处,想是四下密不通风,全靠这孔口通气。那就太惨了。我且叫唤一声……”

  他仍然屏住呼吸,低低叫道:“里面有人么?里面有人么?”

  “是谁?”里面传出声音,居然是在孔口边,把他吓了一跳。这口音乃是男性,而且甚是威严。

  他立刻料出是金蝎子齐玄,便道:“尊驾可是万柳庄齐庄主?房中还有别的人么?”

  里面的人“啊”一声,道:“老朽正是齐玄,此房并无别人。请恕老朽耳拙,认不出朋友的口音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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