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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三


  唔声娇软之极,孙伯南但觉无法违拗地的意思,便转眼凝视江水。

  片刻间江面水花一跳急现出一个不漩涡,隐约可以瞧见下面的鱼影一闪。

  龙碧玉已经看见了,着急得叫一声,伸手推他一下。

  就在她叫声中,孙伯南抖腕发出一块石子。

  嗤地一响,那颗石子直射水中,却没有喷溅起一点点水花。

  转眼间一条尺许长的鱼翻肚上水面,顺着上岸边江水,缓缓流下。

  她喜叫一声,立刻招呼那小船上的女人去拾那鱼,那个女人也自露出欣喜之色,忙忙登船摇桨追赶。

  她一回头,瞧见孙伯南诧异地看着那船上的女人,便解释道:“我是第一次到南方来,以前总没有机会坐船,所以今天我偷偷溜出来,故意雇了这条小船,在大江中随意往来,具个好玩得很。”

  他担心问道:“哦,你出来没有别人知道么?”

  她忽然又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。歇了一会,才道:“是的,三叔和三婶虽然会不放心,但其实我怕谁呢!”

  语气之中,蕴含着天真的倔强。

  他不赞成地摇摇头,可是当他与她那坚执的眼光一接触时,便唯恐她不高兴地微笑掩饰。

  船上那个女人叫唤道:“小姐。”

  只见此刻船上那个女人不但已经把船摇回来了,而且已经泊在岸边,手中并提着那尾鱼:“这属鱼的头已经碎了,不知给什么咬碎的,恐怕不能食呢?”

  敢请她并没有瞧见孙伯南发出石子击鱼的一幕。

  龙碧玉笑一声,走到船边,忽然回眸向他顾盼一眼,道:“你也来么?”

  孙伯南不好意思跟去,听她一招呼,便欣喜一笑,大踏步过去。

  两人同登小船,孙伯南对船妇道:“不妨事,我们知道是什么咬碎的”

  那个女人将信将疑地哦一声,却招得龙碧玉开心地笑起来,笑得花枝乱颤,别饶风趣。

  她一转眼,笑声息歇,嘟嘴道:“你为什么这样子看着人家?”

  孙伯南讪讪笑一下,垂首看着江水,心中想:“依我看这位姑娘一定在家中桥纵惯了,是以才这般全无避讳,实在天真得可爱。”

  她一头钻入船舱里,船身晃动一下,放情已经解缆离岸。

  只听她道:“喂,你不怕太阳么?”

  又道:“你倒是进来呀……”

  孙伯南应了一声,先用眼睛瞄瞄那个舱,觉得地方太小,他若是钻进去,两个人可和是挤在一块儿。

  不由得有点忐忑不安,犹豫不动。

  她又叫了他一声,于是孙伯南南却不过,只好顺从地钻进和舱去。

  她倚在舷边,只因船蓬和船舷之间尚有尺许空隙,因此她能够从对面的空隙眺望江心远处。

  孙伯南和她对面坐着,双脚神不直,只好盘曲着搁在舱板上。

  龙碧玉像是怕他把她的裙子压皱,双脚往上面一移,淡绿色的长裙便完全盖在他的脚上。

  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白茫茫的大江吸引住,赞赏他轻唱着。

  孙伯南本是一阵心跳,但见她这种无邪的样子,立刻也变得夷然起来,生像在这顷刻之间,已况没了世俗的男女界限。

  于是,他也舒服地透一大口气。

  只听:“大江东去,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……”

  她轻轻吟诵着苏东城的名句,声调甚是镇骼悦耳。

  她忽然疑问地问他说:“可是这条大江不是向东去啊!”

  他道:“是的,这湘江正是往南而下,不过我国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,最著名的长江和黄河,都是由西至东而出海的,是以古人作诗填词,仅指江水东去,如李后主的一江春水向东流等……”

  孙伯南不惮地解释,却见她泛起微笑,于是。动中也甚安乐。

  只听她吟道:“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……”

  她自个地反复吟诵着这两句,面上微笑顿敛,流露出惘然之色。

  霎时间,孙伯南也如有所感似的,忽然起从古至今,许多英雄豪杰,如今已成尘埃。

  他们生前所建树的一切,都已被流水般的年光卷走,消逝得无影无踪。

  这个刹那即逝的联想,蓦地使他非常不安起来,以往的日子里,他对于人生之路,总是毫无疑惑地一往直前。

  江老爹虽然没有将他的身世说得很明白,但他却已大致知道,故此他不肯荒废每一秒钟的时间,一直苦心锻炼那神奇奥妙的武功。

  他怀着一个秘密的大志,那便是不仅要反复杀父的仇恨,还希望能够压倒武林!称尊天下!

  可是如今这单纯的信念忽然变得太过空洞似的,他模糊地觉得自己内。已里似乎还要求些别的东西,虽则他仍不知是什么东西。

  小船播向江心,轻浪拍击船底,发出低微面规则的节奏,他斜斜伏在舷上,把头颅稍为伸出船外,眼光凝定地落在澄撤江水中。

  本来是固定的人生目标,如今开始滚动,并且要求更多的动力。他觉得自己仿佛遗失了,因此他的眼光里流露出惊煌之色。

  龙碧玉忽然发现了他的异状,她虽然不知他道惊慌些什么,但她却直觉地了争他是被某种思想所困扰。

  她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,只因她自己也正被什么困扰着。

  一只白鸥掠过小船,然后又飞得高高,从容地驭风绕着大圈子。

  她暗道:“啊,做一只白鸥多好啊!”

  她惘然地想道:“它不但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,而且不必惦念任何事物……”

  想到这里,脑海中遏不抑住闪出一张面庞,在那俊美的睑上,闪耀着一种不在乎的神情。

  起初她非常痛恨这种不在乎的神情,这种带着嘲弄的表情,曾经大大伤了她骄傲的心。

  然而过了些时,她反而被这种特出的表情所困住,无法稍稍忘怀。

  眼便在现在,泛舟于大江之中,享受着辽阔的影色和清凉的江风,仍然忘不了那不在平的盲容。

  一只梭形快艇破浪而至,到了小船旁,忽然缓慢下来。

  艇上共有两人,全都敞着衣襟,露出古铜邑的壮键胸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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