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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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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上云急问道:“你老几时也教我练么?我也织一件金缕衣——”江老爹道:“这门绝技总是要传给你的,不过可不是那么容易,非得往苗峒收购许多紫金沙,还得加上大雪山待产的‘软铜’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江上云接口道:“那软铜又名‘绕指柔’,合在其他金属里,能够使得那些金属软硬如意。” 江老爹道:“是的,但还有哩,除了这些金钱之外,还得找到西域金猩的毛,纺成细线,然后与紫金线织成一件衣裳。这金猩已是通灵之物,世间罕见,要得到它的毛,故此后来我才有这种金地猩毛来织那金缕衣——” 江上云道:“这种东西然得之不易,才算得上是宝贝,否则人人皆有,算不得稀罕了。爷爷你几时教我炼那紫金成为细线的秘技?吓?” 江老爹道:“过几天我便教你,好不好?再说你想织一件金缕衣送给谁呢?这宝贝可不能随便卖哪!” 江上云歇一下,道:“当然不卖,我要给我的……我的……” 江老爹打趣的嘴道:“媳妇么?呵呵——” 江上云立刻否认:“那不一定。” 朱玉华忍不住问道:“那么究竟想给谁呢?” 江上云瞧她眼,那是非常大胆的一眼。 朱玉华仿佛能够瞧见他眼光之中,蕴藏着许多意思。她连忙移开眼睛,因为她立刻想起另一个人来。 她极希望另外那个人也用这种眼光看她,然而他不!他甚至连平平常常的一眼,也吝于投瞥给她。 江上云道:“我将送给我心中最喜欢的人!” 他有点儿失望,因为她不肯瞧他。 江老爹早已再望着天空,因此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的发生。 他道:“对的,当然是给自己最喜欢的人。” 孙伯南已洗抹完,出来吃饭,他的食量真大,连吃六大碗碗,面不改容。 江老爹痴望着天家空许久,忽他们然道:“现在那袭金缕衣已不知落在何方,我偶然也打听他,却总没有听人提起,恐怕也像天上的浮云,或者飘到茫茫无际的冥空,或者已经认这世上消失。” 孙伯南一愣,低声问道:“什么金缕衣啊?” 他的脸向着江上云,这问话当然是向他问的,可是江上云忽然像生气起来,扭转头,不理睬他。 他茫然又将面瞧瞧朱玉华。 她立刻援救似的,低声将方才所谈说的一切,尽数告诉他。 最后,连江上云所说的话,也都给叙说出来。她可是睁大消限,仔细地瞧着他的反应。 然而孙伯南根本不曾注意江上云话中之意,只道:“啊,原来如此。这门秘技云弟总得要学会才对。” 她有点失望地低哼一声,但立刻又问道:“你不想学么?” 孙伯南寻思一下,便摇摇头。 她奇怪地“咦”一声。 孙伯南淡淡道:“我没有功夫学制这东西,整天忙着练武还来不及呢!” 她无奈地笑一下,带着嘲讽的味道:“人家说‘劝君莫惜金缕衣,劝君惜取少年时’,你却是不必劝,也不惜那金缕衣!但‘少年时’你要不要呢?”‘少年时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,孙伯南仍像无动于衷。 他用断然的态度说:“我什么都不管。” 但只说了这么一句,便不往下说了。 江上云见朱玉华有点赌气的样子,不禁愉快地笑一声。抬目见爷爷满脸怅然,便摇摇他的膝头,道:“爷爷,你真个还记得那么长久的往事?” 江老爹瞧他一眼,见他问得实心实意,便道:“孩子你不会懂的,爷爷一生虽然拘束在这间老店里,可是那颗雄心,却仍然像昔年偶入江湖时一般,可是,爷爷终究把自己拘限于这个地方,所以……” 他拉长了声音变得更为郑重地道:“所以总不免常常回溯忆念过去的一切。” 他歇了一会,见三个少年都聚精会神地倾听着,便又道:“你们读过陆放翁的诗,可还让得他重游沈园所题的两首绝句么?” 三个少年人一齐点头,江老爹用眼睛向朱玉华示意。 于是,她用那柔润动听的声音念道:“梦断香销四十年,沈园柳老不飞绵,此身行作稽山土,犹吊遗踪一怅然。” 她稍为停顿一下,再念道:“城上斜阳画角哀,沈园非复旧地告,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照影来。”余韵袅袅,凄婉动人。 江上云那俊美的睑上,掠过一重愁的阴影。 江老爹那花老而圆劲的声音响起来:“华儿念得真好。” 江老爹又道:“那时候的陆放翁,已是六十多岁的人,他也说‘梦断香销’了四十年之久,可是,犹吊遗踪一怅然——” 三位少年人都是有所悟地微微点头。上面的两首诗乃是宋朝被称为‘小李白’的爱国诗人陆游所作。 他在年青时,因为母亲和他的妻子唐氏不和,古人首重孝道,故此陆游只好把唐氏休了。 然而他实在极爱这位妻子。后来有一个他去游赏著名的‘沈园’。恰巧碰上唐氏和她再醮后的丈夫。 当时,唐氏情难禁,居然邀陆游同在一起饮酒游赏,其实陆游便真了一首‘钗头凤’词,那首词是: “红酥手,黄藤酒,满园春色宫墙柳。东风欢旧情薄,一怀愁绪,几年离索?错错错!” 唐氏读了,甚是悲伤,便也真了一首回赠,词是: “春如旧,人空瘦,泪痕红邑绞捎透。桃花落,闲池阁,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莫莫莫!” 这两首词,完全写出两人那种缠绵不尽而又被形势格禁的悲哀心情,于是传诵一时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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