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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羅希羽正在轉念之際,那雷世雄一抖鋼杖,但見杖身前半截大約三尺長度掉在地上,露出一口鋒利的劍刃,原來他這根鋼杖之內套著劍刃,可以當杖用,亦可當劍使。不過他這柄劍與常見之劍不一樣,因為劍柄極長,足足有兩尺,那本來就是鋼杖,所以他必要時可以倒轉掃擊,或者用來封架敵刀。

  總之,他這一口兵刃已變成一種奇形兵器,手法路數自與普通的長劍全然不同。

  雷世雄左手撿起三尺長的鋼杖,向蒙著面的桑君山道:「這便是一面絕好的盾牌了。」

  說罷,舉步撲近戰圈,要知他和桑君山來遲一步,都不曾被羅希羽的血戰刀法鎮住心神,是以鬥志猶在,膽敢插手助戰。

  他方自撲進戰圈,忽然滿場刀光皆斂,那羅希羽身隨刀走,化作一道長虹,直向兩丈外的桑君山射去。

  這一刀去勢凌厲無匹,決不容桑君山逃得掉。果然桑君山眼見對方刀勢籠罩的範圍甚廣,已不能閃避,一咬牙運劍封架,瞬息間已連劈三劍之多。

  刀光過處,「嗆」的一響,桑君山整個人跌倒地上,滑出半丈方始停下,可見羅希羽這一刀的力道何等勁厲?同時桑君山手中之劍也被長刀斬斷,分為兩截,都拋在地上。

  ▼第二章 唯我獨尊

  羅希羽仰天長嘯一聲,威風凜凜,嘯聲中嚴無畏、雷世雄師徒兩人已落在他身側,卻不曾立刻動手。

  羅希羽大喝道:「桑君山,原來你是黑心劍手的門下,雖說劍手死於老夫刀下,與你有殺師之仇,但你這等心機手段,仍然太卑鄙可恨了!」

  桑君山頭臉上的黑布已落在地上,只見他長得方面大耳,相貌堂堂,大約只有四十餘歲,他仰臥地上,勉力抬起頭來,但才一張口,已噴鮮血。

  嚴無畏一揮手,便有人過去為桑君山推拏經脈以及餵他服藥。

  嚴無畏這時才對羅希羽道:「羅兄雖然怒不可遏,但須知桑君山乃是奉兄弟之命到貴城臥底,十五載以來,他主持翠華城轄下的鏢局,如若不是兄弟暗中幫忙,焉能如此順利賺錢?羅兄只可怪到兄弟頭上,不必過責於他。」

  羅希羽心中長嘆一聲,暗想嚴無畏沒有當眾嘲笑我的愚蠢已經很客氣了,不錯,這只能怪嚴無畏以及自己的粗率無能,一直不曾發覺桑君山的真正面目。現下桑君山雖受重傷,卻不一定會死,但已失去殺他滅口的機會了。剛才的一擊未能置他死命,乃是因為他使出黑心劍法的救命絕招,以致大出羅希羽意料之外。

  羅希羽的目光落在塵埃中的兩截斷劍上,心中復又暗暗長嘆,忖道:「我平生罕得有全力出手而不能斃敵之事,但今晚先是彭典、後是桑君山,卻都未能一刀殺卻,當真是平生之憾。」

  他自然曉得這又是因為手中用的乃是普通的長刀之故,假如使用的是隨身數十載的家傳寶刀,決不會有這等現象。

  他的目光轉到嚴無畏身側的勁裝大漢面上,冷冷道:「這一位就是嚴兄門下高手雷世雄兄麼?久聞盛名,今晚一見果然不同凡俗。」

  雷世雄只抱抱拳,並不開口,嚴無畏道:「今宵之戰不比尋常,兄弟甚願得以與羅兄決一生死,其他的人都不許出手,羅兄意下如何?」

  此言一出,人人都感訝異,連羅希羽亦莫不如是,只因他分明有過不利的局面,而且目下他勢力強大,實在無須硬拚,何以反而說出不許旁人插手而決一生死之言?

  羅希羽頷首道:「嚴兄的氣概,不是凡俗之士所能夢想,兄弟深感佩服,而且極樂意奉陪。」

  嚴無畏七殺杖一頓地面,塵沙四濺,但聽他厲聲道:「老夫已與羅城主約定決一生死,不許任何人插手,你們都聽見了沒有?」

  四周數十人齊齊應道:「聽見了!」聲音響亮強勁,威勢懾人。

  嚴無畏舉杖擺出門戶,道:「羅兄請!」

  羅希羽也抱刀道:「嚴兄請!」話方出口,突然恍悟對方「決一死戰」,竟是一個迫使自己不能作突圍逃亡打算的圈套,試想以羅希羽的聲名,既然已訂明拚出生死,焉能突圍逃生?

  要知以羅希羽的絕世功力,雖然在嚴無畏率眾圍攻之下,只要真想逃生,仍然大有這等可能。假使他忍辱逃走的話,嚴無畏今後的日子將是寢食不安,任何事也不能做,必須用上全力追查他行蹤下落。這後患嚴無畏自然不肯留下,所以非想法子套住他不可。

  兩人開始邁步盤旋,窺伺敵手的空隙,這兩位當代高手的武功路子,都是擅長硬功,故此轉瞬間各攻了兩招,刀杖相觸,發出震耳巨響。

  嚴無畏發覺對方果然如自己所料,鋒銳之氣已減弱許多。換言之,他的氣勢已不能幫助長刀的功力,心中暗暗竊喜,但當然他還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,仍然以全力與敵周旋。

  火炬照耀之下,只見戰圈中的兩人面色寒冷之極,他們每一個動作都是整體的,不可分割。例如羅希羽刀勢向前推出時,一望而知他是以整個身體推出這一刀,並不僅僅是手臂的移動,這正如著名的歌唱家不論演唱任何歌曲,總是貫注所有的感情,以整個心靈來唱一般。

  場面一時火爆眩目,杖來刀去,響聲不絕。一時又靜寂無聲,互相對峙,不論是何種情景,都使得整個氣氛極為肅殺沉重,壓得每一個旁觀者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。

  如此持續了一會,雙方節奏漸緊,刀杖越出越快,宛如繁弦急鼓,排空而至。不多時,刀杖使到急處,裹住兩條人影兔起鶻落的閃動,已很難分辨得出真面目了。

  這一場激烈無比的近身搏鬥,俱是以快攻快,雙方都施展出全身功夫,誰也不能稍緩一下。因此鬥到後來變成見招破招,同時隨手反擊,無不兇險凌厲之極,只瞧得四周之人呼吸急促,有一部份人甚且響亮的喘息起來。

  看看鬥了三百招以上,兩人刀杖齊出,噹的大響一聲,各自震退一步,整個節奏頓時緩下來,可是形勢顯然比早先還加倍的兇險,隨時隨地都將出現血濺屍橫的景象。

  羅希羽心中有數,曉得自己鏖戰多場,消耗了不少氣力,而細察之下,對方內力有增無減,功力之強竟出人意料之外,可見得他在最初放對失利之時,不曾出全力,因而又可知他設下圈套定要拚出生死之故,敢情他自知勝望較多。

  他平生還是第一次碰上如此武功高強的對手,亦是首度遇見如此深沉多智之人,可以說從尚未大舉進犯翠華城以前,他就已步步落敗了。

  在嚴無畏的心中,卻不以為自己已穩握勝算,因為敵手武功之高強,氣脈之悠長亦出乎他意料之外,因此到了這時,他反而變得沒有把握,不知道會在哪一招一式之中被對方一刀斬下自己的頭顱,不過,目下已成騎虎之勢,欲罷不能,他自己選擇了這個「背水為陣」的途徑,已是無法後退了。

  他們幾乎每一招都拚鬥內力,其中又加上機智應變,四下之人均覺眼花繚亂,全然捉摸不出他們每一招一式的奧妙變化,那六位名震武林的黑道高手,至此不能不五體投地的佩服這兩人的武功,許為當世別無抗手的大匠。

  突然間眾人都發覺曙色已露,這才知道嚴、羅二人這一戰竟費了一夜時間,驀地「砰」的一聲,人影倏分,羅希羽橫刀挺立,穩如山嶽,嚴無畏在六尺之外,身體搖搖擺擺,卻不見有刀傷血跡,他用七殺杖向地面一頓,這才支持住不曾跌倒。

  四周人數雖多,卻鴉雀無聲,過了片刻,晨雞啼聲隨風傳來,天色漸明。雷世雄勁厲的語聲打破了岑寂,他道:「師父,你覺得怎樣了?」

  七殺杖嚴無畏深深吸一口氣,道:「我還好,下令退出此城。」他的聲音威嚴如故,卻頗覺虛弱。

  雷世雄不敢多言,發出號令,四下的白衣人迅速散去,而七殺杖嚴無畏也在雷世雄、詹先生夫婦等眾人簇擁之下迅即離開。

  這一干人霎時走得不見蹤影,然後紛沓的蹄聲和四周犬吠之聲次第而生,直到這時,羅希羽才長嘆一聲,「砰」地跌倒地上。他靜靜的仆倒地上,全身四肢沒有動彈一下,六七丈外的屋角有一對眼睛凝視著地上的羅希羽,沒有片刻離開過,良久,羅希羽還是沒有動彈,牆後這對眼睛移出來,卻是一個白衣壯漢,他轉身大步奔出城外,從樹叢中牽出一匹駿馬,縱身上鞍,催馬疾馳。

  這一騎不久就追上一個小隊伍,那是七八騎圍著一輛馬車的隊伍,這白衣壯漢催馬馳到車邊,緩下速度與馬車並排而馳,一面大聲說道:「屬下奉命窺伺羅希羽的最後動靜,果然正如主人所料,他直到蹄聲已遠才倒在地上,之後就一直不曾動彈過。」

  馬車中傳出一陣得意的笑聲,那白衣壯漢已退開一邊,另有兩騎移到車邊,馬上一個是雷世雄,一個是柴駿聲。

  雷世雄響亮的道:「師父當真確信那羅希羽已氣絕斃命了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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