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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九


  韩世文却十分耽心,但这刻已不便说什么话了,只好任得儿子跟对方交涉。韩行昌态度强硬,自信心极强,韩行星微微噙着一丝冷笑,似是也全力支持韩行昌的意见,一点不把对方的恫吓放在心上。

  基宁点点头,忽然软化下来,道:“好,淮阴韩家果然人才出众。”

  他转眼向韩世文说道:“此石乃是产自和阗的一种玉石,质地坚硬异常。敝国国师特地用此一计,以观中原人物的才智。如若看不破此计,那就什么话都不要说了。”

  韩世文道:“尊驾过奖了,只不知贵国师有何见教?”

  基宁道:“咱们就站在这儿说话不成?”

  韩世文拱手致歉道:“老夫当真太过失礼了,请到屋里待茶,慢慢的领教不迟。”

  那韩家府第高闳宽广,气象廓阔。大厅中陈设得高贵而不俗,一些名家字画,颇见主人的雅怀。

  基宁在灯烛辉煌的大厅内,四下浏赏,道:“本爵多年来仰慕中华文物,是以不但懂得汉语,亦略通文墨。这次到中原来,看了贵府的气派,方知富贵中人,大有雅俗之分。”

  韩世文道:“承蒙夸奖,岂敢当得。只不知阁下在贵国之中,所居何职?”

  基宁道:“敝国注重武事,兵马甚多。本人乃是四大将军之首,曾经为国立过大功,晋爵封侯。”

  韩世文道:“当真失敬得很,这两位又是什么人?看来似是不懂汉语。”

  基宁道:“这两位都是西域诸国中著名的人物,这一位博克多兄,是刀法名家。那一位帖克斯兄,龟兹国著名勇士。”

  他说到那两人名字之时,他们都欠身点头。厅内甚是温暖,因此基宁等三人先后脱下外面的大氅。但见他们三人俱是黑肤浓髯,头上缠着布帛,形貌与中原之人完全不同。

  大厅中由于这三个外国人的出现,气氛顿时大与平时不同。基宁等都察觉出有很多人络绎在屏后或窗外偷窥,此是他们意料中之事,丝毫不感奇怪。

  韩世文再次动问来意,基宁道:“这一次敝国国师,率了西域诸国百余高手勇士,到中原来,声势浩大,自然并非为了观览贵国风俗文物和景色而来的。”

  他停顿一下,又道:“像本爵等三人,只不过是国师麾下的小卒,可算不了什么人物。说到国师命驾东来之意,原因可以上推到二千年贵国汉代之时。”

  韩世文不禁大讶,道:“汉朝之事,直到现在还有未了的么?这真是使人感到难以置信了?”

  基宁道:“不错,汉朝之时,贵国出了一位天下无敌的大英雄,姓班名超,韩老先生自然晓得这位大英雄了。”

  韩世文更加摸不着头脑,道:“当然晓得啦,他后来封为定远侯,年青之时,不甘碌碌于刀笔案牍之中,奋然而起,投笔从戎。这一段史迹,敝国之人,自然更是无人不知。”

  基宁道:“老实说,西域诸国之人,时至今日,还很崇拜敬佩这位大英雄,并不因他昔年威震西域而生不满之心。这一次敝国国师到中原来,只为了定远侯昔年慑服西域诸国之时,曾经带走了敝国一件宝物。定远侯并不把这等身外之物放在眼中,当时还是敝国的人,为了表示臣服之诚,自行奉献。但此物在敝国眼中,却是无价之宝。”

  韩世文道:“原来贵国师打算到中原访寻古代失落的国宝,只不知那是一件什么物事?流落在何方,可有线索可供追查没有?”

  基宁道:“那是一匹铜马,长约一尺,镶在一块玉质的台盘上,振鬣扬蹄,神态骏发,栩栩如生。”

  韩世文心中寻想别的问题,口中却沉吟道:“老夫此生鉴赏过无数珍宝,但似乎从未听说过此物。”

  那韩世文阅历丰富,经验老到,口中一面敷衍,心中却考虑了不少问题,最重要的是淮阴韩家二百年来,从不与外人发生事端,留下无穷恩怨。

  但看这基宁的口气来势,分明有意挑衅,只不知为何以中原之大,武林门派之多,竟然选中了淮阴韩家而已?因此他必须速速决定韩家的立场,是委曲求全,以便继续保持韩家超然的地位?抑是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的出手抗拒?

  只听基宁道:“韩老先生纵然未见过这座玉台铜马,但以贵府的声望名誉,不难使藏有此宝之人,自动送还,敝国国师言道:‘若是得回玉台铜马,将不惜代价购回。’”

  韩世文怀着一线希望,道:“寒家承蒙贵国师看得起,嘱托查访贵国国宝,自当略效绵薄,但时间相隔既久,中土又遭受过不知多少次兵燹之灾,这玉台铜马是否尚在人间,殊难逆料呢!”

  基宁道:“听说这件宝物好像落在某一武林门派手中,由于我们查访之人忽然死掉,这条线索完全中断。敝国国师万般无奈,才会想到利用贵府之法。”

  他双眼中闪射出森冷的光芒,声音也变得很严峻,又道:“敝国师已决定假如贵府不能在重阳节那一日,把玉台铜马交出,便以贵府合家性命作抵偿。”

  大厅中顿时弥漫着紧张的气氛,双方都好像弩张剑拔,大有一触即发之势。要知基宁此言甚重,合家性命作抵偿的话,岂是可以轻易说的?

  韩行昌突然淡淡笑道:“基宁将军,你们确知那玉台铜马果然在敝国之内么?”

  基宁道:“当然啦,那是被定远侯带回来的。”

  韩行昌道:“愚下有一点疑问,还望将军指点。首先是此宝到底有何好处,值得贵国国师在千余年之后,还跋涉二万里之遥,到中土找寻?”

  基宁傲然道:“别人也许不能回答,但本爵却知道,那是因为这宗宝物,原是敝国古代最著名的大巫师所有。玉台上刻得有一些密咒,但最主要的还是在座底上刻有一座宝库的地图。因此,这件宝物在你们汉人手中,全无用处。但国师得到了,敝国可以立时富甲天下,强逾诸国。”

  韩行昌道:“原来如此,但想来必定是传说而已,否则此宝既然落在定远侯手中,何不按图索骥,把财宝都运回中国?”

  这话很有道理,因为现下收藏此宝之人,由于不懂玉台上的文字,也由于相距太远,自然不加理会。

  但班超当时扬威西域,能得起用那些服从归附诸国的兵马,攻破别的不服的国家。他身在西域,又有精通各国语言文字之人,如何会轻轻放过这座宝库?

  基宁一怔,似是无法反驳,想了一下,才道:“定远侯也许不曾注意到宝库地图,又或者是因为地图是在夹层之内,座底表面上只刻着敝国一门武功的要诀。”

  他到底又泄漏出多一点内情,韩行昌道:“这理由也说得过去,只因班定远神勇盖世,宇内无敌,不但擅长行军布阵之学,并且也精通武艺。贵国的武功,他未必放在心上,是以至今敝国国境之内,尚没有一门武功乃是从西域传来的。”

  他停顿一下,又道:“将军可知道定远侯当时与贵国交往的经过么?”

  基宁道:“详情不大清楚,只知敝国畏威归顺,助他立了不少功劳。”

  韩行昌道:“据愚下所知,当班定远第一次出使楼兰国,仅以三十六骑,斩匈奴使者,威慑楼兰国王,遂奉表为不叛之臣。第二次出使于阗国,才与贵国交往的。”

  基宁见他侃侃而言,一望而知必是精通史学,决非杜撰,便默默听着。

  韩行昌又说道:“他第二次出使,于阗国修表奉贡,打通了通西域的南路,不久就率属下进发,直抵贵国,其时疏勒国已被勾结匈奴的龟兹国所破,龟兹国王派大臣兜题为疏勒王。班定远一行,逐去兜题,立故国王子忠为王,因是之故,班超便以贵国作据点,经营开拓伟业。”

  基宁道:“定远侯既有大恩于敝国先王,这件宝物也许是在那时送给他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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